九月的風帶著夏末最後一點熱意，卷著銀杏樹葉掠過教學樓的窗沿。劉再遠背著半舊的雙肩包走進教室時，喧鬨聲像潮水般漫過來——大三的第一天，熟悉的麵孔們擠在一塊兒，說著假期的見聞，空氣裡都是久彆重逢的雀躍。
“再遠！這兒呢！”後排有人喊他。劉再遠笑著擠過去，和遞來薯片的男生撞了撞肩膀，又跟旁邊梳著新發型的女生聊了句“你這燙頭可以啊”。目光掃過教室，大多數人都到了，嘰嘰喳喳的聲音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點鬆弛的笑意，像是還沒從假期的節奏裡完全抽出來。
“劉再遠！”一個清亮的聲音插進來。蔡曉晴抱著一摞新書站在過道裡，白色的連衣裙襯得她氣色很好，“剛從北京趕回來，差點沒趕上第一節課。”作為班長兼團支部書記，她總是這樣，哪怕假期也沒完全閒下來，此刻額角還有點薄汗，眼神卻亮得很。
“歡迎歸隊，蔡大班長。”劉再遠笑著幫她扶了扶快滑下來的書，“北京好玩不？”
“哪有時間玩，淨陪笑塵跑市場了。”蔡曉晴嗔了他一句，目光卻帶著真切的熟稔，“你假期沒回家？聽他們說的”
“嗯，集團的事太多了。”劉再遠剛說完，胳膊就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回頭一看，袁梅站在旁邊，手裡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臉上帶著點靦腆的笑。“再遠，好久不見。”她的聲音比平時亮些，眼神也格外熱絡。
劉再遠心裡微微一動。放假前班級散夥飯上，袁梅紅著臉問他能不能把她留校，他當時雖然沒有肯定說幫忙，但含糊著也沒直接拒絕，沒想到她記到了現在。
“好久不見，袁梅。”他笑著回應，注意到她手裡的袋子，“這是帶的特產？”
袁梅把袋子往他手裡塞了塞，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給你帶的，我老家那邊的。一箱青稞酒我放在宿舍了，我爸說這個不上頭；這裡是一盒冬蟲夏草，泡水喝挺好的；對了，還有一瓶枸杞，你不是總說熬夜傷肝嘛……”
她語速有點快，臉頰透著點紅，像是怕被彆人聽見。劉再遠捏著沉甸甸的袋子。他想起散夥飯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再看她認真的神情，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這也太客氣了，謝謝你啊。”他笑著抬眼，對上袁梅帶著期待的目光，“回頭我請你吃飯。”
袁梅眼睛彎了彎，用力點了點頭：“好啊。”
上課鈴響起來時，教室裡漸漸安靜下來。
劉再遠把袋子放在腳邊，眼角的餘光瞥見袁梅坐回了斜前方的位置，偶爾回頭時，目光輕輕掃過他這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攤開的課本上，字跡都染上了暖融融的金邊。大三的第一天，好像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些熟悉的喧鬨和問候裡，悄悄變得不一樣了。
上午的課一節接一節，像被按了快進鍵的鐘擺。劉再遠從第一節課開始就沒挪過窩，屁股粘在椅子上似的——高等數學的推導公式寫滿了半塊黑板，專業課的書頁翻得飛快，他筆尖在筆記本上劃過的沙沙聲，混著窗外偶爾掠過的鳥叫，成了教室裡最規律的背景音。
課間十分鐘，他也沒閒著。前桌的男生轉過來問他暑假都忙了什麼，他剛回答完，後排就有人湊過來討論昨晚的球賽，吵吵嚷嚷間，他一邊畫著函數圖像一邊插兩句“最後那個絕殺確實帥”，倒也忙得有滋有味。
第四節課的鈴聲響時，劉再遠捏著手機猶豫了兩秒。是英語課，方唅的課。他其實有點想溜——這主要是因為他和方唅的特殊關係。
悄悄收拾好東西，他趁著教室裡還沒完全安靜，貓著腰往後門口挪。剛摸到冰涼的門把手，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講台上傳來，帶著點戲謔的笑意：“劉再遠同學，這是打算去哪啊？”
劉再遠渾身一僵，回頭就看見方唅站在講台上，手裡轉著支粉筆，一身米色西裝套裙，眼神亮閃閃的。她剛走進來，顯然是把他的小動作全看在了眼裡。
教室裡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哄笑。方唅走上前兩步，往講台上一靠，笑意更深了：“今天你可落我手裡了，還想跑？”她頓了頓，故意拖長了語調，“工作上你是我‘劉總’，但現在——她指了指黑板，你可是我的學生，得守規矩。”
最後那句說得又脆又亮，尾音帶著點俏皮。劉再遠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在全班的笑聲裡灰溜溜地回了座位。方唅這才滿意地轉過身，開始講課，隻是嘴角那抹笑一直沒下去。
這節課過得有點不尋常。方唅講著講著，總會不經意地從他身邊走過。有時是板書時側身靠過來，發梢輕輕掃過他的桌沿；有時是巡視時停在他旁邊，彎腰看他寫的筆記，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她會輕聲說句“這個時態用對了”，然後帶著笑意走開。
每次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周圍就會有同學用胳膊肘碰他，擠眉弄眼的。劉再遠隻能假裝專心看課本，耳朵卻有點發燙。直到下課鈴響，方唅合上教案，臨走前還特意往他這邊瞥了一眼，眼神裡的笑意明明白白——像是在說“跑不掉吧”。
劉再遠看著她走出教室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周圍的同學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吵吵鬨鬨地約著去食堂，他卻坐在座位上愣了兩秒，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麵。這大三的第一天，好像比想象中要熱鬨得多。
劉再遠走出教室，向集團食堂走去，當他來到食堂專屬於他的座位時，服務就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在劉再遠身前的桌子上。然後說了聲：“劉總慢用。”轉身離去。
劉再遠吃著飯菜，心裡捉摸著下午要急於處理的事情，等吃完，他也沒有停留，真接回到了集團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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