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正一點點褪去最後的暖色，劉再遠剛在辦公室處理完幾份文件，抬手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五點十分。離跟宋局長約好的六點還有近一個小時，他原本打算再整理會兒資料，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動身。
指尖剛碰到文件夾的邊緣，桌上的電話突然“叮鈴鈴”響了起來，那急促的鈴聲帶著股不容拖延的意味。劉再遠拿起聽筒，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就傳來宋媛帶著點嬌嗔的催促：“哥，你在哪呢？咋還不來接我？”
她的聲音清亮，像淬了點蜜糖，尾音微微上揚，一聽就知道是等得有些急了。劉再遠忍不住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放緩了語氣：“看時間還沒到呢，打算再等會兒過去。”
“啥到不到的呀，”宋媛在那頭輕輕跺了下腳，聲音裡的急切更明顯了，“我這都收拾好半天了，你快過來吧，晚了我爸該念叨了。”
“行，”劉再遠拗不過她，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這就過去，等著我。”
掛了電話，他快步下樓，發動了那輛切諾基，回頭看了一眼小胡買的禮品，然後把車輛緩緩的開出校園。
車子駛過傍晚車水馬龍的街道，夕陽的餘暉透過車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他心裡頭莫名有些輕快，想起第一次救宋媛時，她還是個怯生生躲在宋局長身後的小姑娘，如今卻能這樣自然地跟他撒嬌耍賴，倒真像自家妹妹一樣。
到了宋媛醫學院門口，剛停穩車，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宋媛穿著件米白色的連衣裙，紮著高馬尾，一看見他就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哥，你可算來了！”
“這不是來了嗎？”劉再遠目光落在她身上時，不自覺地軟了幾分。那眼神裡的溫和與寵溺，像是醞釀了許久的春風，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早已把這個半路認下的妹妹，放進了心尖上疼著。
晚飯的氣氛格外熱絡。宋局長夫婦待他向來親厚，桌上的菜擺了滿滿一桌子，都是劉再遠和宋媛愛吃的。宋媛一會兒給劉再遠夾塊紅燒肉，一會兒又跟她媽念叨學校裡的趣事，宋局長則端著酒杯，跟劉再遠聊起最近的工作。四個人圍坐在燈下，說說笑笑，那股子熱乎勁兒，倒真像尋常的四口之家，溫馨得讓人心頭發暖。
劉再遠吃得舒心，跟宋局長聊得也投機，直到快八點才起身告辭。宋媛送他到門口，還不忘叮囑：“哥，下周我們學校有晚會，你有空來嗎？”
“有空就來。”劉再遠揉了揉她的頭發，看著她眼裡的期待，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回到自己的辦公樓時，走廊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劉再遠推開辦公室的門，桌上那杯袁梅送來的冬蟲夏草泡著的水還有些絲絲熱氣。透明的玻璃杯裡，幾根蟲草隨著他端杯的動作輕輕晃動，茶湯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指尖摩挲著杯壁，目光落在那些沉浮的蟲草上，思緒卻漸漸飄遠了。袁梅下午來找他時，眼眶紅紅的，說起拜托他幫忙留校的事。袁梅性子靦腆，話沒說幾句就紅了臉，最後還是把一份寫得工工整整的申請書塞給他，低聲說了句“再遠，麻煩你了”。
劉再遠是個愛攬事的人，這些年不管是誰找他幫忙，隻要是能辦到的，他向來不遺餘力。有人說他這是沒邊界感，分不清親疏遠近，可他總覺得，能幫一把的時候，沒必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可這次的事，確實有點棘手。80年代的大學留校名額雖說不算金貴，可袁梅現在才大三，連實習期都沒到，按規矩根本沒資格申請。更何況，這事得跟洪大全校長開口，沒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怕是很難通融。
他捏著玻璃杯轉了半圈，水珠順著玻璃滑下來。腦子裡像有團亂麻，理了半天也沒個頭緒。
劉再遠突然起到，集團最近招了不少新人，都是剛畢業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年輕人一多，團委那邊確實缺個能牽頭的人——要是以招團委書記的名義把袁梅弄進來，倒也算個說得過去的由頭。
可問題還是沒解決。袁梅還沒到實習期，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再者，洪校長憑什麼破格給這個麵子？要麼袁梅得有過人的才乾，要麼……得跟他有什麼特殊關係。
才乾這事兒還好說，找輔導員把她提為班級團支部書記，再攢點像樣的活動經曆，總能湊出幾分“才乾”的證明。可“特殊關係”這四個字，卻像塊石頭堵在劉再遠心口。他跟袁梅不過是幾麵之緣，說得上是朋友，卻遠沒到能讓校長賣麵子的份上。總不能跟老校長說“這姑娘人不錯，您通融一下”吧？那不成笑話了。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辦公樓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劉再遠把杯子放在桌上，指節輕輕敲著桌麵，一下，又一下。腦子裡的念頭轉來轉去，一會兒是袁梅懇切的眼神，一會兒是洪校長嚴肅的臉，攪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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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疼。”他低聲自語了一句，索性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或許這事兒真急不來，不如先放幾天，說不定哪天靈光一閃，就有主意了。
杯中的蟲草還在靜靜懸浮著，隨著偶爾的氣流微微晃動，像一個個懸而未決的問號，在夜色裡沉默地等待著答案。
劉再遠回到宿舍，一進門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床上，他實在是太累了，隻想早點進入夢鄉，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當他躺在床上，不經意間一側身時，目光卻突然被桌上擺放的電視機吸引住了。這台電視機是他特意讓文婷婷安裝的，原本是打算用來觀看江慧調去的省台電視節目，可自從安裝好之後，他竟然一次都沒有看過。
劉再遠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愧疚感，他怎麼能把這件事給忘得如此徹底呢？他暗自懊惱著，翻身下床，走到電視機前，按下了電源開關。
隨著電視屏幕的亮起，劉再遠開始按著調台鍵，一個一個地尋找著江慧所在省電視台頻道。終於，當他調出那個頻道時，電視裡正在播放著廣告節目。
劉再遠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心想：“怎麼這麼不巧，偏偏在這個時候放廣告。”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關掉電視機，畢竟現在也不是看電視的好時候。
他轉身回到床上，重新躺下，順手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手機屏幕亮起，劉再遠調出江慧的手機號碼，按下了撥號鍵。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手機貼近耳朵，等待著對方接聽。然而，僅僅響了兩聲，劉再遠就聽到了對方拒接的忙音聲。
劉再遠心裡一沉，他不禁想到，江慧可能此時正在忙碌地工作，不方便接聽電話。他無奈地放下手機，心中湧起一股失落感。
劉再遠所性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中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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