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示欄前的人潮漸漸散去，午後的陽光透過銀杏樹葉，在那張公告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袁梅的指尖輕輕劃過"學生會副主席：袁梅"那行字，指腹下粗糙的紙麵仿佛還帶著油墨未乾的溫度，心臟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突突地跳得厲害。
身後傳來同級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夾雜著羨慕與探究的語氣。她攥了攥從前胸搭下來的辯梢，轉身往集團辦公樓的方向走，花格布襯衫的領口被風吹得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泛紅的肌膚。
沿著一樓走廊當走到腳步忽然頓住——劉再遠的辦公室就在走廊中間，門牌上"總經理"幾個字在走廊儘頭窗子射進來的陽光照耀下格外清晰。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冰涼的木門上叩了三下。
"請進。"
熟悉的聲音從裡麵傳來，帶著幾分沉穩的磁性。
袁梅推開門時，正看見劉再遠站在窗前打電話，白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對著聽筒說了句"好，下午三點會議室見"，掛斷電話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嘴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看到公示了？"他往飲水機的方向走，手裡的玻璃杯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袁梅點點頭，臉頰忽然就熱了起來。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湧，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發顫："再遠，謝謝你。"
劉再遠遞過來一杯溫水，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微涼的觸感讓袁梅縮了縮手指。
他靠在辦公桌邊，目光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卻不是那種張揚的得意，反倒像春日裡融化的冰雪，溫和得讓人安心："這隻是你畢業留校走出的第一步。"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微紅的眼眶，"以後在學生會，咱們得一起努力。"
"你一定找過校領導吧？"袁梅抬起頭，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顫了顫，"我知道自己......"
"你在係裡的學習績排名第一，組織過三次校級活動。"劉再遠打斷她，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這些都是你自己掙來的，和彆人無關。"
袁梅咬著下唇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襯衫下擺。她當然知道自己夠格，可誰都清楚，留校名額僧多粥少，學生會副主席的位置更是多少人盯著。若不是劉再遠她未必能如此順利。
辦公室裡靜得能聽見空調外機的嗡鳴，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漏進來，在劉再遠的側臉投下幾道陰影。
他看起來更成熟了些，頭發剪得利落眼睛深邃得像藏著一片海。
"這麼大的人情......"袁梅的聲音低了下去，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連耳尖都染上了粉色，"我該怎麼還你？"
劉再遠剛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抬眼時目光裡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我們是同班同學，記得大一那年你幫我抄過整本《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筆記嗎？"
袁梅愣了愣，忽然笑出聲來。
"那時候我總覺得，你整天抱著創業方麵的書，像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家。"她環顧著這間寬敞的辦公室，書架上擺著整齊的文件，牆角的綠植長勢正好，"可現在......"
"現在覺得我像個老謀深算的投機者？"劉再遠挑眉，語氣裡帶著幾分自嘲。
"不是的。"袁梅急忙搖頭，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塊簡單的機械表上，"我是覺得，你這麼優秀，是我們剛入校時誰都沒想到的。"
劉再遠低頭抿了口茶，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其實有些事，我們隻管努力就好。"他望著窗外，銀杏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不過是覺得，總得試試。"
"你倒是越來越佛係了。"袁梅笑著打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側臉。
辦公室裡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風似乎也柔和了許多。袁梅攥著水杯的手指緊了緊，鼓足勇氣問道："再遠，你......有女朋友嗎？"
話音剛落，她就後悔了。這話問得太直白，像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攪亂了所有的從容。劉再遠抬起頭，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落在她臉上時，帶著一種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我未來還沒定數。"他沉默了片刻，聲音低了些，"集團在深圳的分公司下個月要啟動，我可能要過去待一個階段。"
袁梅端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顫，水濺在虎口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她望著劉再遠，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真正了解過他。他像是永遠在奔跑，如今的集團項目，而她卻停留在原地，守著留校這個安穩的目標。
"人這一輩子，到底該怎麼活呢？"劉再遠忽然開口，目光又投向窗外，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時候總覺得，隻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就像考試考了第一，就能拿到小紅花。"
他轉過身，目光定定地望著她，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滄桑："可現在才明白，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如願的。年少時覺得春風得意，不信離彆；可真到了路口，才發現秋月無邊，聚散都不由人。"
袁梅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她看著劉再遠，如今站在她麵前，熟悉又陌生。他的話像一首晦澀的詩，她讀不懂其中的深意，卻能感覺到那份藏在平靜語氣下的漂泊感。
"感情這東西......"劉再遠的聲音輕了些，"就像這辦公室窗外的風景，今天是晴天，明天可能就下雨了。我現在這樣，給不了誰安穩。"
"我......"袁梅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其實我也沒想太多，就是......就是覺得，你一個人在外麵，要照顧好自己。"
劉再遠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他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卻又收了回來，轉而拿起桌上的文件："下午還有個會。"
她愣在原地，看著他拿起筆在文件上簽字的側影，忽然明白了什麼。有些話不必說透，就像此刻走廊裡穿堂而過的風，帶著銀杏樹的氣息，也帶著一句未曾說出口的"等我"。
袁梅剛走到門口時，劉再遠又說道："下周學生會換屆大會，發言稿我幫你改好了，晚上發你郵箱。"
袁梅回頭笑了笑："好，謝謝你。"
袁梅走出集團辦公樓，她抬頭望向天空，雲朵正慢悠悠地飄過，像是在說：彆急，該來的，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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