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城被幾個小鬼抓走了。”駱駝祥子的低聲地告訴王至誠。王至誠聽著卻顯得格外刺耳，雙手抖動著，手裡的黃包車似乎不聽使喚似的，心中湧起一陣不安，他問：“什麼鬼抓走了他？”
駱駝祥子說的“小鬼”是丐幫最底層的人，一般沿途乞討，或者在橋頭附近幫人推車，索要的銀兩都要交給“爺叔”，到了晚上，“小鬼們”沒有睡的地方，就睡在弄堂裡、屋簷下，甚至棺材鋪，常把棺材當成了床鋪。
為了避免刑罰，“小鬼”們就在乞討的花樣上下功夫，比如：“路乞”、“藝乞”、“苦乞”、“騙乞”、“惡乞”等……其中藝乞有“蓮花落”、耍蛇；苦乞有開天窗、頂香爐、腦門上釘釘子；騙乞有扮瞎子、聾子、瘸子、拐子、癱瘓、告地狀，有的假扮成僧人、道士化緣，還有的口操日、英語向外國人行乞。更有甚者，在地狀旁老者被化妝成一具死屍，以此乞求人們的施舍。
駱駝祥子說：“城隍廟一帶、十六鋪、南市、閘北都是乞丐的聚集地。近幾年，徐家彙一帶的租界，來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幫主，小鬼們應該就在這擁擠的棚子裡……”駱駝祥子見王至誠這個心情不便拉車去找，熱情地說：“今天不要再拉車了，坐我的車，去找找兄弟。”駱駝祥子讓王至誠坐上他的車。
隨著大雨如傾盆而下，王至誠的心越發地焦慮。黃包車在上海徐家彙的街道上顫顫巍巍地前行，路旁的行人紛紛躲避，唯有幾名乞丐在雨中遊蕩，似乎對風雨毫不在乎，反而在傾訴著無奈與絕望。
“徐家彙，這裡不僅是文化的重鎮，更是我們未來的希望。”王至誠說，語氣中透著自豪，但眼中閃爍著深邃的思索，心中對未來的憧憬與不安交織在一起。
“徐家彙有好多的大學，附近的丐幫和彆處不一樣，經常來大學偷著學文化，搞藝術。或許兄弟就在那兒。”駱駝祥子低聲自語，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模糊了視線。他總覺得，這樣的丐幫並不簡單。
王至誠微微一愣，隨即意識到駱駝祥子的敏銳。他心中暗想，難道真如柳葉所說丐幫裡有個女幫主，還是年輕漂亮的書畫家？這個疑問在他心中愈加沉重。
駱駝祥子將車子拉進一家敞篷的店麵，雨水打在屋簷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努力擰乾褂子裡的雨水，突然發現王至誠的皮鞋被雨水浸透，心中一緊，連忙上前準備幫他脫鞋。
“還是我自己來吧。”王至誠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後退。
“都是我的錯，急著趕路，讓你受了苦。”駱駝祥子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輕輕擦拭著王至誠的皮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愧疚。
王至誠悄悄觀察著他，心中暗想：這個年輕人有著娃娃臉、細膩的皮膚和靈巧的手指，若不是處於這種環境，必定會有更好的前途。“我寫字、繪畫缺個幫手，跟著我，定能讓你有個好的未來。”
駱駝祥子的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來。“不行啊！您是文化人，我已經很慚愧了，怎麼能再拖累您？”
“你是我見過的品行最好的青年，柳葉小姐自會看得上你。”王至誠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鼓勵的光芒。
“那是柳老板瞎說。”駱駝祥子臉上閃過一絲羞澀，“我們之間差距太大，我不敢做那種奢望。”
王至誠抓住他的手，認真地說：“你看著我！我有喜歡的人。”
“你的那位兄弟被乞丐幫抓走了，不會要命的。”駱駝祥子的聲音低沉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
“聊聊丐幫吧。”王至誠的聲音低了下來，眼中流露出關切。
駱駝祥子歎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無奈。“我們拉車人出的是苦力，丐幫賣的是臉麵。在這繁華的上海，竟有一群比我們更可憐的人。”
他開始詳細講述上海的丐幫，描述那些瘦骨嶙峋、憔悴愁苦的乞丐，任何街頭都能看到乾瘦的手掌向行人乞討，那仿佛是冬日的枯枝，讓人心生憐憫。
“丐幫分層次，丐頭、六個大頭目，底下還有小鬼。”駱駝祥子語氣中透露出憤懣，“小鬼們被迫乞討，得不到施舍就遭受毒打。如果討不到錢，為了避免懲罰，他們甚至會借錢再還。”
“那樣的生活，為什麼不逃跑或反抗呢？”王至誠心中一震，問道。
“丐幫有幫規，任何反抗都要遭到嚴酷的懲罰。”駱駝祥子回答，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順著小巷一直走，大概拐六道彎子，就能看到他們聚集的地方。”
“那我們去看看吧。”王至誠的聲音堅定，內心的憤怒在心中燃燒。
“你可彆亂來。”駱駝祥子有些擔憂，眼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
就在此時，周圍的空氣突然緊張起來，幾名乞丐在雨中朝他們走來，渾身濕透，卻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威脅。王至誠的心跳加速，駱駝祥子感到一陣寒意，身體微微顫抖。
“你們想乾什麼？”其中一名乞丐冷冷問道，目光如刀，逼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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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隻是想了解你們的生活。”王至誠咬了咬牙，儘量保持冷靜，心中暗自警惕。
“了解？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乞丐的聲音低沉，似乎暗示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這時，另一名乞丐悄然從後襲來，抓住了駱駝祥子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他吃驚。王至誠心中一緊，想要衝上前，卻被幾名乞丐圍住。
“放開他！”王至誠怒吼，心中燃起一股憤怒，不願讓駱駝祥子受到傷害。
“你們敢乾涉我們的事，會後悔的！”其中一個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不懷好意的神情。
就在緊張局勢即將爆發的瞬間，駱駝祥子突然大吼：“我認識你們的丐頭！你們不敢動我！”
那名乞丐愣了一下，猶豫的神情在他臉上閃過。王至誠的心中一緊，希望這句謊言能給他們爭取到片刻的時間。
“你說的可是真的？”乞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動搖。
“當然！”駱駝祥子心中暗自祈禱，急忙補充道，“隻要讓我去找他，我一定能帶來好處！”
就在此時，另一聲怒吼傳來，令整個小巷的空氣都為之一震：“把他們放開！”
一道身影從雨幕中閃現而出，正是張景城，他滿臉憤怒地衝了過來，眼中燃燒著無畏的勇氣。
“張！你怎麼來了？”駱駝祥子和王至誠同時驚呼，心中一陣驚喜與擔憂交織。
“你們在這兒乾什麼？”張景城麵露憤怒，眼神中流露出堅定的決心。
“他們想抓我們！”駱駝祥子急忙解釋，心中暗想張景城的出現或許能改變局勢。
“你們最好識相，不要逼我！”乞丐冷冷地說，麵露威脅。
張景城的出現讓局麵變得複雜，王至誠心中一緊，明白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能感受到，乞丐們的目光中透著一股無法名狀的憤怒和絕望，似乎這種衝突並不僅僅是為了金錢。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更多的乞丐湧了過來，形成了包圍的態勢。張景城的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什麼不要怕！這群小鬼們最聽女幫主的。我這輛車在車行數一數二的，是也是柳小姐專門為我挑的。我現在回北京，以後這車交給你了！”駱駝祥子拉著王至誠的手，像托付他親生的兒子一樣，眼含淚水地吩咐王至誠。
王至誠酸酸地點了點頭，望著他一步一步走去，他想過些日子給北京的作家老舍寫一封信去，在那兒多關照駱駝祥子一點。
隨著雨水衝刷著駱駝祥子的身影，王至誠感覺他和自己一樣，命運在這一刻變得如此撲朔迷離。究竟，他能否逃脫這場風暴？乞丐們的命運又將如何？雨水中，王至誠的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似乎這一切都在預示著不可避免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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