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誠閉著眼睛，悠然坐在張景城的黃包車上，微風輕拂，帶來一絲清涼。車輪輕輕碾過石板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張景城因奔波而略顯疲憊的喘息聲與偶爾路過行人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上海的喧囂在這一刻似乎變得遙不可及。
“靖堯變了，”王至誠忽然開口，眼皮微微顫動，似是回憶起那個溫柔、總是麵帶微笑的女孩。剛剛發生的一幕曆曆在目：靖堯為一鍋熱湯中的飯菜而對他和張景城一通嚴厲的批評，甚至讓她的聲音在廚房中顯得無比堅定。
張景城瞥了王至誠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不會對你生氣的，畢竟你是我的朋友。”
“可是，她說‘要是再敗，都回學校深造’，這是什麼意思？”王至誠忍不住問道。
“不是衝你。”張景城聳了聳肩，似乎對這種事早有預料。
“我可是從東北帝國大學肄業的，她為了我不惜舍生忘死。”王至誠搖了搖頭，心中湧起一陣感動。
張景城的麵色微微一沉，似乎觸碰到了某種往事：“那是衝我來的。我也沒有畢業，向她寫過保證書才得以加入她的組織，給我找了這樣的拉車的活。可我被綁架了，差點連累了你。”
聽到這裡，王至誠心中愧疚與溫暖交織，能夠得到一個女孩子的關心與擔憂，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當時你怎麼落到柳葉的手裡？”他忍不住追問。
“你和姐都錯怪柳葉了。”張景城的眼中閃過一絲認真，“我當時在柳老板的洋車行門口望風，走過來兩個姑娘，一個叫阿菊，一個叫田園，說是從日本來的，參加第五屆中日聯合繪畫展覽會的。我一時好奇，就和她們聊了起來。不久，阿菊打開手裡的畫，我看了一眼就昏迷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柳葉的丐幫裡了。”
“什麼迷魂術？”王至誠的眉頭微微皺起，想起自己曾遭遇顧順章的催眠術，心中對這種特工手段沒有太多興趣，但對張景城的安危卻心生憂慮：“或許她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並非玩笑。”張景城神情嚴肅，“我是震旦學院的肄業生。就在你未到之前，清明節的前三天，聽說繪畫展覽會將在上海的幾所高校舉辦，上海大學、滬江大學、聖約翰大學爭著成為主辦方。能夠入選的作者，能優先加入湖社畫會，我們震旦學院也不甘示弱，準備籌辦。”
“你們準備拿什麼精品參加？”王至誠好奇地問。
“《蘭亭序》。”張景城的眼中閃過一絲驕傲。
“《蘭亭序》？”王至誠愣了一下，心想這可是千古名作，要臨摹得惟妙惟肖實屬不易。而且參加跨國聯展，還需要有所創新，難度可想而知。
“震旦學院中有一個日本來的女同學——沈碧慧。她從日本內部得來的消息，能拿出《蘭亭序》參賽獲首獎的，隻有王元殊。”張景城歎了口氣，“可惜這個留學生在回國的海洋裡遇險而遇難。”
王至誠心中一震，原來川島流速與川島美子一再挽留他留在日本，竟是為了讓他失去這樣的機會。他暗自思量，但並未告訴張景城自己就是王元殊。為了進一步探討日本人到底想乾什麼，他問：“拿《蘭亭序》參賽，找個像樣的唐摹本都談何容易。”
“那也要練啊！”張景城的神情堅定，“我不信，中國大地上選不出一幅《蘭亭序》，讓小日本超越我們！”
“這就是中國精神！”王至誠舉起大拇指，讚歎不已，隨即轉而問：“《蘭亭序》的臨摹本找到了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從徐家彙藏書樓借來一幅王羲之的《蘭亭序》。”張景城的聲音透著興奮，“同學們爭相臨摹，可惜被老外教師發現了。”
“基督課上臨摹中國書法，豈不是激怒了外國教授？”王至誠問。
“至誠哥，你簡直神了！”張景城驚呼，“這些外國教授找國民政府，上海警備司令楊虎得知此事後，還影射陳獨秀的長子陳延年在背後組織。後來又問：誰認識關露、安峨、陳修良、黃慕蘭？才知道關露是上海法學院的女生，陳修良是書法家沙孟海的女弟子，黃慕蘭是共字號機關報《民國日報》的主編，曾被開除過。”
“安峨你認識嗎？”王至誠追問。
張景城搖頭：“不清楚，隻是聽說她是一名赴日本的留學生。”
“你們竟然會被誤認為共字號成員。”王至誠有些好笑。
“更氣人的是，藏書樓的新女圖書管理員名叫廖雅權，長得溫柔清純，卻說我偷梁換柱，騙走了《蘭亭序》。她非說我借走的都是贗品。”張景城憤憤不平。
“這世上本來就不存在真跡啊！”王至誠無奈地說。
“和我同遭遭遇的還有很多同學，滬江大學、聖約翰大學的學生都有被牽連。”張景城的臉上憤怒依舊，“靖堯姐看在你的麵子，今天沒有提及此事。”
“廖雅權，何許人也，原名南造雲子，間諜之女。”王至誠心中一驚，隱隱感到事情並不簡單。
“我們幾位同學背著老師到徐家彙藏書樓找廖雅權理論，結果她不在。另一位圖書管理員告訴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張景城繼續說，眼中閃爍著故事的光芒，“我們要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廖雅權上了一輛紅色的豪華轎車。”
“轎車的速度很快，而我們幾人像竄動的遊龍，終於跟蹤上那輛紅色轎車。”張景城的語氣越來越激動，“它最終停在了上海一家著名的書寓，廖雅權緊隨下車，進入了二樓。”
王至誠屏住呼吸，緊緊盯著張景城，心中燃起一絲不安。
“我悄悄跟在她身邊，突然走出來一個男青年攬住了她。”張景城的聲音低沉，如同噩夢的前奏，“那男青年竟然是女流之輩……”
王至誠心中一緊，瞬間將這一幕與金碧輝與川島美子聯係在一起，心中隱隱感到一股不祥的預感。他低聲說：“難道是她？”
故事在此刻似乎凝固，懸念彌漫在空氣中，未來的道路充滿未知與挑戰。王至誠的目光堅定，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他都要揭開這個迷局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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