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床頭的王至誠與靖堯身上，形成了一幅靜謐而溫馨的畫麵。靖堯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好，把被單輕輕蓋上，仿佛生怕驚擾了他安詳的夢境。隨後，微微轉身，向王至誠介紹一個他意想不到的消息：“吳作人正在赴歐洲的巴黎高等美術學校學習，徐悲鴻曾是他的老師。我手中有一封信，可以請徐先生轉交給他。”
王至誠沉吟片刻，說道：“提他做什麼呢？魯迅先生曾評價他為‘流氓文人’，這樣的稱謂，讓我對他很難產生好感。”
王至誠無意的一句話引發了靖堯的思考，思緒不由得飄回到那個春季，魯迅出席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成立大會的盛況，甚至親自為大會撰寫了《對左翼作家聯盟的意見》的演講稿。
“你是說，邀請魯先生的學生嗎？”靖堯好奇地問道，眼中閃爍著對文學的熱切向往。
王至誠輕聲回應：“柔石、馮鏗、胡也頻等都是魯迅的學生，而胡也頻的女友丁玲更是個才女，她的字一定寫得很不錯。”
靖堯繼續補充道：“鄭孝胥曾為交通銀行提寫了四個字，收取了四千兩銀子的高價。還有沈曾植、張謇、陳三立、朱祖謀、康有為、曾熙、李瑞清等晚清的遺民或寓公，他們賴以生存的本領正是書法。”她看著手中邀請函的名字，忽然又說道：“曾熙就免了吧。”
王至誠想了想，表示讚同：“曾熙在藝術追求上與康有為較為接近，他以魏碑和六朝墓誌為書法正宗。相比之下，沈曾植的開拓性和視角更為高遠，因此他在書法界的地位也明顯超越了曾熙。”
靖堯惋惜地回應，“可惜曾熙的一幅墨畫曾被推選參加柏林的中國名人畫展，而他於1930年農曆7月4日在上海病逝，與康有為重逢了。”她的聲音透著一絲惋惜，仿佛在感慨曆史的無常。
“張大千可是曾熙最得意的門生。”王至誠繼續說道，目光中閃爍著對那位藝術家的敬仰，“1919年，張大千從日本回到上海，曾熙將他收為門生。張大千的母親在他出生時，夢見給他取名為爰，號季爰，潛心教授他書畫。然而，在他未婚妻病逝後，張大千一度萬念俱灰，最終選擇了皈依佛門，改名為大千。曾熙細心開導他，帶他到黃山看枕石雲煙，張後來說一生受益最深的恩師，隻有農髯先生。”
靖堯的眼中閃爍著光芒，她接著補充道：“張大千甚至在曾熙的家鄉——衡陽扶柩，守孝一個月，儘孝子禮而去。因此，邀請晚清的遺民或寓公，最終隻能通過鄭孝胥來實現。”
提及鄭孝胥，王至誠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鄭孝胥在書法創作和活動上也算是個重要人物。1930年1月，觀海藝社在上海成立，他是第一發起人之一，參與者都是上海知名的書畫家和詩人。後來，在中央博物院舉辦的古代繪畫展覽中，鄭孝胥也是主要參與者之一。”
靖堯微微歎氣：“可他等人常常賣國求榮，還自居為遺老。讓我給這樣的人發邀請函，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說著，她瞥見王至誠手中的狀元筆，突然“呯”的一聲，微型鋼針噴了出去，險些傷到靖堯。
王至誠驚慌失措，立刻將狀元筆扔掉，深感內疚地安慰靖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今年日本人又開始對遼陵古墓產生興趣，湯玉麟和一位姓郭的熱河省委員竟派民夫百餘名大肆挖掘古墓。讓我效仿鄭孝胥等人苟且偷生，還不如直接跟這些人盜墓來得快！”
靖堯忍不住笑了，這樣的調侃讓緊張的氣氛稍微緩解了一些：“你的性格和華世奎有一比。”她的眼神中透著幾分欣賞。
“華世奎在1930年曾幫助貧困潦倒的祁世長‘幼子’，贈予他200塊現洋，並親自去徐世昌家代其求助。可徐世昌卻說：‘賣字日進鬥金，我也賣字，但賺錢不多。’最終隻減贈了一半。”
王至誠述說著這段往事，語氣中透著無奈與諷刺，“事後，華世奎又贈予他100塊現洋，並以此告誡後人：‘你們可要好好練字呀，字練好了，比當一任民國總統還強呀！’”
靖堯靜靜地聆聽，心中對王至誠的抱負愈加佩服：“我知道您大誌不為自己，但您必須為孩子。”她低頭彎腰拾起狀元筆，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水。
王至誠心中一緊：“大概不小心擠著孩子了！”他突然意識到靖堯已經懷孕五個月，連忙攙扶著她躺下，手伸過去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連聲道歉，“都是中原大戰惹的禍！‘東北大學’的教學水平一直在下滑，‘東交’也沒有起色，我的心情一直不好。”
靖堯微微移動，恢複了一些力氣，開口說道：“伯父伯母在北平工作，或許可以求他們轉交這封信給陳寅恪、傅斯年、蔣夢麟。陳寅恪在清華和故宮博物院任職，傅斯年兼任北大的教授，他是山東人，算你半個老鄉。蔣夢麟，估計今年冬天就會擔任北大校長。您完全可以去清華或北大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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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至誠若有所思：“書畫邀請函可以寄出去，但在北平教大學並非易事。”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寫信。
靖堯微微一笑，繼續補充道：“假如不行，我們還可以考慮去河南等地方。國立第五中山大學與清華學校和南洋公學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麵，梁漱溟任教務長，可以由他推薦您去教書或編輯。還有書畫家黃河老人謝寶階也是河南人，與張漢卿關係密切。再說，你那兩位兄弟老家不就是項城嗎？”
“你說的是張伯駒和袁克文嗎？”王至誠眉頭微皺，“張伯駒我們不好求人，袁克文一會兒雷，一會兒閃的，我實在不放心。大不了，我回山東。隻是齊魯大學的校長朱經農、國立青島大學的校長楊振聲……”
靖堯溫柔地目光中充滿鼓勵：“蔡元培教育部長非常關心這兩所學校。我們可以通過‘東大’的章士釗，轉給蔡元培。還有一個消息：林徽因和泰戈爾參加了濟南各界的歡迎活動，還拜訪了齊魯大學的董事長孔祥熙、校長朱經農，在鐵路賓館與濟南一些學校的校長聚餐時，林徽因竟遇見了國立青島大學的沈從文和她的爺爺……”
王至誠一聽，目瞪口呆：“見著爺爺了？”他驚喜地問，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希望。月光仍在靜靜流淌，窗外的世界仿佛與他們的夢想同頻共振，讓這一刻更顯得無比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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