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潛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夜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兄妹?血緣?”
他用力甩開鄭安安的手,“我高攀不起你們鄭家。我宋潛活了二十多年,沒有父母兄弟,不也活下來了?”
“我不需要什麼家人,更不需要什麼施舍!你們鄭家的門楣太高,我這撿垃圾長大的野孩子,不配進!”
“而且麻煩你搞清楚,你姓鄭,我姓宋!我不想破壞你們的生活,也請你們彆來考驗我什麼!”
他早已放棄了尋找生母的執念。
在知道她可能活著卻拋棄自己後,那份親情就已經被他放棄了。
無論她是窮困潦倒還是富可敵國,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人生,不需要靠一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來改寫!
更不可能因為對方有錢了,就巴巴地貼上去搖尾乞憐!
一輛出租車適時駛來。
宋潛毫不猶豫地拉開車門,彎腰鑽了進去,報出地址。
“師傅,開車。”
車子迅速啟動,彙入車流,將呆立在原地、滿臉淚痕的鄭安安遠遠拋在了身後。
鄭安安看著絕塵而去的出租車,急得直跺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她慌忙掏出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聲音帶著哭腔和驚慌,
“媽!不好了!宋潛哥哥他好像知道你是誰了!他聽到你的名字,突然就生氣了,東西都扔了,然後……然後就走了!”
“我說我們是兄妹,他說他高攀不起鄭家!怎麼辦啊媽媽!”
電話那頭,鄭書怡沉默了很久。
母親沉穩、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沉重的聲音傳來,
“知道了。你先回來吧。這件事…急不得。”
“可是…可是我們不跟哥哥解釋一下嗎?”鄭安安不甘心,帶著哭腔喊道,“當年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為了保護他啊!他應該知道的!”
鄭書怡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或許不會原諒我的,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很難彌補了。慢慢來吧……等他冷靜一些,我親自去找他談談。”
“慢慢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鄭安安失望極了,聲音也低落下來,“媽…我真的好喜歡這個哥哥,我好想他能回家,我們才是一家人啊!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我們更親近嗎?”
她無法理解,血脈相連的親人,為什麼不能立刻相認?
鄭書怡在電話那頭,聽著女兒天真的、充滿渴望的話語,心中卻像壓著一塊巨石。
她何嘗不想立刻認回失散多年的兒子?
但她比女兒更清楚,宋潛那份冰冷的恨意和疏離背後,藏著多少被拋棄、被遺忘的傷痛。
在從崔正泰口中得知了他的不易之後,她也想儘辦法去找到了曾經宋潛的資料。
越是看,越是心驚……
也越是知道,他恐怕難以原諒自己。
她苦澀地低語,“一家人?或許吧,但在你哥哥心裡,他早已沒有家了。”
鄭安安握著手機,她不理解母親的話,她隻知道,如果願意道歉和彌補,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回旋的。
回到彆墅時,宋潛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路燈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映照著他蒼白失神的臉。
他機械地開門、換鞋,徑直上樓。
崔雪顏正坐在房間裡敷麵膜,聽到動靜抬起頭,剛想開口詢問他晚上和鄭安安逛得如何,卻敏銳地捕捉到他臉上那不同尋常的、近乎失魂落魄的神色。
“宋潛?”她輕聲喚道。
宋潛像是沒聽見,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進了浴室,然後反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