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壕裡的積水映著慘白的月光,像一塊塊碎鏡子散落在泥濘中。李雲龍蹲在射擊孔前,耳朵貼著冰冷的土層——三天了,對岸的美軍安靜得反常。沒有例行的炮火騷擾,沒有偵察機盤旋,甚至連電台靜默都保持得一絲不苟。
"師長,三號觀察哨報告。"張大彪貓著腰摸過來,棉襖肘部磨出的窟窿裡露出發黃的棉花,"美軍在撤除浮橋構件。"
李雲龍眯起獨眼。這不對勁,春汛剛過,正是加緊修橋的好時機。他抓起電話搖柄:"接炮兵觀察所...對,給我盯死他們拆橋的起重機。"
電話線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年輕的觀測員結結巴巴地報告:"報、報告師長...他們不是拆橋...是在換新式浮箱..."
望遠鏡的視野裡,美軍工兵正在吊裝一種銀灰色的金屬構件。比起之前笨重的鋁合金浮箱,這些新部件更窄更長,連接處閃著電焊的藍光。更遠處,幾輛奇怪的半履帶車正在測試——車尾噴著水柱,居然能在江麵來去自如!
"兩棲裝甲車。"李雲龍啐了一口。上次夜襲炸毀的不過是試驗品,現在美國人把正式列裝的型號拉上來了。
戰壕拐角傳來爭執聲。新調來的炮兵參謀正和機槍連長吵架:"必須後撤!這鬼地方連炮兵觀測點都沒有!"
"放你娘的屁!"機槍連長一腳踢翻彈藥箱,"老子死了十二個兄弟才守住這段..."
李雲龍走過去,兩人立刻噤聲。他沒說話,隻是彎腰撿起散落的子彈,一顆顆擦淨泥水放回箱子。最後拿起那顆被踩進泥裡的子彈時,獨眼裡閃過一絲寒光:"再讓我聽見"後撤"兩個字,老子用這發子彈給你開瓢。"
正午的陽光短暫穿透雲層。李雲龍趁機檢查前沿工事,發現連日的雨水泡軟了胸牆,沙袋一捏就滲水。更糟的是,反坦克壕裡積了齊腰深的汙水,成了蚊蟲滋生的溫床。
"用這個。"邢誌國帶著後勤隊扛來門板,"從老鄉家借的,打完仗再還。"
門板鋪在戰壕底部,總算解決了站崗時陷進泥裡的問題。陳招娣帶著婦女隊送來煮好的馬齒莧,這丫頭現在成了戰地醫院的頂梁柱,手指上全是挑水泡留下的疤痕。
"叔,喝口熱的。"她遞來的搪瓷缸裡飄著幾片肉乾,"昨晚摸哨繳獲的。"
李雲龍剛要推辭,對岸突然傳來引擎轟鳴。十幾輛兩棲車同時下水,激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更驚人的是,他們居然在浮橋兩側架起了移動炮塔——用坦克底盤改裝的自行高炮!
"進入戰鬥位置!"
警報聲響徹陣地。戰士們踩著門板奔向戰位,泥漿濺在剛曬乾的棉衣上。李雲龍抄起電話正要呼叫炮火支援,卻發現線路斷了——美軍的電子乾擾開始了!
第一波炮彈落在陣地後方。這是新戰術,先用炮火封鎖增援路線。李雲龍眯眼觀察彈著點分布,突然抓起信號槍對空就是三發紅色信號彈——這是給後方炮兵的手語:覆蓋江麵!
兵團炮群的回應快得驚人。122毫米榴彈在江心炸起水牆,兩輛兩棲車瞬間被掀翻。但更多的裝甲車仍在逼近,車頂的20毫米機炮已經開始掃射前沿陣地。
"放近到五十米!"
美軍顯然學精了。步兵緊跟在兩棲車後方十米處,用煙霧彈掩護推進。最前麵的車剛靠岸,艙門就噴出火龍——是火焰噴射器!
"火箭筒!"
反坦克組剛露頭就被自行高炮盯上。第一發火箭彈打偏了,射手王鐵柱還沒來得及裝填,20毫米炮彈就把他藏身的掩體打成了篩子。第二組趁機開火,破甲彈擊中車體前裝甲,卻隻留下個焦黑的凹痕——這他媽是加強過的楔形裝甲!
"炸藥包!準備白刃戰!"
張大彪帶著突擊隊躍出戰壕。這個鐵打的漢子腰上纏滿手榴彈,在彈雨中蛇形前進。眼看就要接近領頭的兩棲車,側麵突然掃來一串機槍子彈——是從江麵新冒出來的快艇!
"操你姥姥!"張大彪一個翻滾躲到坦克殘骸後,扯下兩顆手榴彈甩向快艇。爆炸的水浪暫時阻擋了視線,他趁機衝向兩棲車,把炸藥包塞進履帶間隙。
轟!
衝擊波把所有人都掀翻在地。李雲龍掙紮著爬起來,看見那輛兩棲車像受傷的河馬般歪在岸邊,但更多的裝甲車正在靠岸。美軍步兵已經衝上了灘頭,1鋼盔在陽光下連成一片死亡的金屬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