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風卷著雪粒在鬼門關峽穀裡打著旋兒,李雲龍蹲在東側懸崖的機槍掩體裡,用凍得發青的手指摩挲著德國望遠鏡的金屬外殼。望遠鏡邊緣那道彈痕在晨光中泛著暗紅,像道凝固的血跡。他調整焦距時發現鏡片結了層薄霜,不得不扯起棉衣下擺在鏡片上哈氣擦拭。
"師長,前沿觀察哨報告。"偵察排長貓著腰鑽過來,皮帽子上的冰溜子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這個二十出頭的河北兵叫馬順子,因為耳朵被凍掉半隻,戰士們私下都叫他"馬半耳"。他遞來的手繪地圖上,鉛筆標注的美軍裝甲縱隊位置已經被汗水暈開,變成團模糊的藍影。
李雲龍接過地圖時注意到馬順子的右手缺了兩根手指——那是上個月拆啞彈時炸的。小戰士卻像沒事人似的,這會兒正用剩下的三根手指靈巧地給衝鋒槍彈匣壓子彈,凍裂的虎口滲出的血絲在黃銅彈殼上留下細長痕跡。
"告訴二營長,把反坦克雷往穀口再挪五十米。"李雲龍用鉛筆在地圖上戳了個黑點,"就埋在這個彎道下坡處,坦克刹車不及準得撞上。"他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湧上的腥甜味被硬生生咽了回去。這毛病自從上個月肺部被彈片擦傷後就落下了,衛生員說要是再往左偏兩公分,師長現在就該躺在烈士陵園裡了。
馬順子剛要轉身,懸崖下方突然傳來金屬履帶碾過凍土的嘎吱聲。李雲龍猛地按住小戰士肩膀,兩人同時屏住呼吸。透過漸漸消散的晨霧,三輛謝爾曼坦克的輪廓如同浮出水麵的鯨魚,炮管上纏繞的防凍帆布像海藻般垂落。後麵跟著的卡車篷布縫隙裡,隱約可見美軍士兵嗬出的白氣。
"去通知趙政委,按第二方案行動。"李雲龍低聲交代完,從腰間摸出個鐵皮罐頭盒。這是特製的信號裝置,裡麵裝著繳獲的美軍照明彈拆出的鎂粉,連著根二十米長的麻繩。他輕輕扯動繩索,遠處岩縫裡立刻有戰士用綁腿布蒙住的手電筒閃了三下回應。
懸崖上的雪窩子突然活了。披著白床單的戰士們悄無聲息地進入射擊位置,有個新兵因為太緊張,步槍撞到了岩壁,發出"鐺"的輕響。前麵坦克上的美軍機槍手警覺地抬頭,李雲龍甚至能看清對方鋼盔下翹起的金發。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得"撲棱棱"一陣響,竟是隻凍僵的山雞從岩縫裡竄了出來。
美軍上士罵了句臟話放鬆下來,卻不知自己剛才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李雲龍餘光瞥見右側三十米處的機槍陣地——老兵油子王根生正用雪塊墊高馬克沁機槍的腳架,這挺從日軍手裡繳獲的老槍被改裝了防凍槍栓,槍管上纏著浸透機油的破布。更遠處,爆破組的戰士們正在檢查串聯的炸藥包,導火索用羊皮紙裹了三四層以防受潮。
當第一輛謝爾曼的履帶撞上反坦克雷時,爆炸產生的氣浪把李雲龍震得撞在岩壁上。他吐掉嘴裡的沙土,看見那輛坦克像被掀翻的烏龜般歪在路邊,左側履帶炸成麻花狀。幾乎同時,懸崖兩側突然迸發出數十條火舌,子彈打在坦克裝甲上迸濺出耀眼的火星。
"打輪胎!先打卡車輪胎!"李雲龍吼著抄起身邊的波波沙衝鋒槍。這槍是蘇聯顧問送的,木質槍托上還刻著"為了斯大林"的俄文字母。一個跳下卡車的美軍少尉剛舉起手槍,就被掃來的子彈打得仰麵栽倒,胸前的望遠鏡鏡片炸裂成無數晶亮的碎片。
美軍反應快得驚人。幸存士兵立刻以卡車為掩體組織還擊,機槍子彈打在懸崖上濺起一串串雪霧。有個戴眼鏡的軍官正用無線電呼叫炮火支援,被神槍手趙德柱一槍掀掉了天靈蓋。李雲龍注意到這是個中校——按程鐵柱的記憶,美軍前線指揮官通常是少校,看來這次釣到了大魚。
"喀秋莎什麼時候能到位?"李雲龍扭頭問剛趕來的趙剛。政委的棉軍裝領口被彈片劃開道口子,露出的棉花隨著呼吸不斷飄出。他手裡攥著的步話機裡傳來滋滋的電流聲,間雜著俄語喊叫——是配屬的蘇聯炮兵觀察員在協調射擊諸元。
趙剛還沒回答,天空突然傳來刺耳的呼嘯。李雲龍條件反射地撲倒身邊的通訊員,下一秒,美軍105榴彈炮的炮彈就在懸崖中段炸開。衝擊波震得掩體頂部的圓木嘎吱作響,簌簌落下的土塊砸在鋼盔上如同冰雹。透過硝煙,可以看到美軍步兵在煙幕彈掩護下正沿著公路兩側排水溝迂回。
"讓二連準備手榴彈!"李雲龍話音未落,懸崖西側突然爆發出慘烈的白刃戰喊殺聲。原來二十多個披著雪地偽裝服的美軍特種兵不知何時摸上了陣地,他們裝備的2火焰噴射器噴出的火龍瞬間吞噬了兩個機槍工事。有個渾身是火的戰士嚎叫著抱住美軍士兵滾下山崖,在墜落過程中還能聽到皮肉燒灼的滋滋聲。
李雲龍抄起工兵鏟衝向混戰處,迎麵撞上個身高近兩米的黑人美軍。對方刺刀捅來的瞬間,他本能地想起程鐵柱在軍事論壇上看過的巴西柔術技巧,側身讓過刀鋒後用工兵鏟猛擊對方膝窩。隨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那個巨人般的士兵跪倒在地,被隨後趕來的偵察兵用刺刀捅穿了咽喉。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師長!看南麵!"滿臉是血的馬順子突然指著山穀入口。隻見晨霧中又出現十餘輛坦克,這次是裝備90毫米炮的潘興重型坦克,後麵跟著整連整連的美軍步兵。更致命的是,兩架p51野馬戰鬥機正從雲層中俯衝而下,機翼下的火箭彈在朝陽中閃著寒光。
李雲龍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傷腿的舊傷突然針紮般疼痛。他摸向腰間的手槍——那是楚雲飛在抗戰勝利時送的勃朗寧,卻摸到個硬邦邦的金屬球。是昨晚炊事班長老王塞給他的烤土豆,當時還開玩笑說這是"光榮彈"。想到那個總把"俺們師長愛吃"掛在嘴上的老夥夫,此刻可能已經死在火焰噴射器下,一股灼熱的怒火直衝腦門。
"全體注意!隱蔽!"趙剛的嘶吼被飛機引擎的轟鳴淹沒。第一枚火箭彈在懸崖頂部炸開時,李雲龍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被氣浪掀翻在雪地裡,滾燙的彈片擦過臉頰,溫熱的血液立刻在嚴寒中凍成冰碴。恍惚間看到馬順子撲在步話機上,用身體護住了唯一的通訊設備。
當第二架敵機開始俯衝時,懸崖西側突然亮起數道閃光。李雲龍眯起被硝煙熏騰的眼睛,看見六門偽裝良好的蘇製37毫米高射炮正噴吐火舌。這是昨晚工兵連冒著零下三十度嚴寒連夜構築的防空陣地,炮位上覆蓋的凍土塊完美騙過了美軍飛行員。第一架p51的右側引擎冒出濃煙,像隻受傷的鷂子般歪歪斜斜地栽向遠處山脊。
"老李!增援!我們的增援到了!"趙剛激動地指著北麵公路。隻見雪塵飛揚中,四輛塗著紅星的t3485坦克正全速駛來,炮塔側麵用白漆寫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領頭坦克的炮管突然噴出火光,八百米外一輛潘興坦克的炮塔在轟然巨響中騰起橘紅色火球。
李雲龍卻笑不出來。他注意到坦克後麵跟著的步兵數量少得可憐,而且隊形鬆散——顯然這支裝甲分隊也是強弩之末。更糟糕的是,美軍新一輪炮擊已經開始,這次落彈點明顯經過校正,炮彈像長了眼睛般專門往反斜麵的迫擊炮陣地砸。
"命令三連撤出二線陣地,準備炸藥包。"李雲龍吐著血沫子抓起步話機,"老孔!你他娘的喀秋莎再不開火,老子做鬼也要找你下棋!"話音剛落,天空突然傳來熟悉的"嗖嗖"聲,十六道尾焰劃破晨空,在美軍後續部隊頭頂炸出一片火海。氣浪掀翻的鋼盔和槍支零件像雨點般落在公路上,有截冒著青煙的斷臂正好砸在謝爾曼坦克的炮管上。
美軍終於開始潰退。坦克倒車時撞翻了路邊的吉普車,步兵丟下傷員拚命往卡車車廂裡爬。李雲龍正要下令追擊,卻看見衝在最前麵的t34突然被火箭彈擊中,炮塔在驚天動地的爆炸中飛起五六米高。幸存的車組成員爬出艙門時,被美軍狙擊手逐個點名射殺。
"停止追擊!鞏固陣地!"李雲龍咬牙下達命令。他知道誌願軍最擅長的就是"咬住一口,慢慢消化"的戰術,但眼下部隊傷亡已經超過三成,再追就要把牙崩了。戰士們默默退回掩體,有個小戰士跪在雪地裡拚命往急救包裡塞繃帶,可他懷裡那個腸子流出來的傷員早就沒了呼吸。
中午時分,戰場暫時沉寂下來。李雲龍拄著步槍巡視陣地,靴子踩在結冰的血泊裡發出咯吱聲。機槍手王根生正用刺刀撬開美軍罐頭,發現是難吃的午餐肉後罵了句娘,還是小心地分成十二份。趙剛蹲在岩縫裡統計傷亡,鋼筆凍得寫不出字,隻好用燒焦的木炭在煙盒背麵記錄。
最慘烈的西側陣地,雪地被燒灼成焦黑色,十幾個烈士遺體保持著戰鬥姿勢。有個戰士至死還咬著美軍士兵的耳朵,兩人凍在一起的屍體需要用工兵鏟才能分開。李雲龍在其中發現了張大彪——偵察連長胸口插著三把刺刀,右手卻死死攥著個皮麵筆記本,裡麵是手繪的美軍炮兵陣地坐標。
"好東西啊..."李雲龍輕輕掰開烈士僵硬的手指,筆記本封皮上還留著帶血的彈孔。他轉身交給通訊兵時,發現這個總愛寫家書的小夥子左眼變成了血窟窿,卻還堅持用剩下的眼睛核對電碼本。
夕陽西沉時,收容隊開始轉運傷員。沒有擔架就用帳篷布和樹枝臨時捆紮,有個腿被炸斷的戰士疼得咬爛了嘴唇也不吭聲。李雲龍幫忙抬傷員時,在公路排水溝裡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美軍中校。這個藍眼睛的軍官用德語說著胡話,胸前掛著枚德國鐵十字勳章——看來是參加過二戰的老兵。
"給他包紮,送野戰醫院。"李雲龍用英語說道。軍醫驚訝地抬頭:"可是師長,我們的盤尼西林..."
"執行命令!"李雲龍突然暴怒,嚇得醫務兵差點摔進溝裡。等眾人走遠,他才蹲下來用德語對俘虜說:"你認識漢斯·施密特嗎?第12裝甲師的。"這是程鐵柱在軍事史論壇上偶然記起的名字。
美軍軍官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顫抖著抓住李雲龍的袖口:"漢斯...我的炮手..."隨即陷入昏迷。李雲龍站在原地,任憑雪花落滿肩頭。在這個瞬間,兩個時空的記憶如同公路上的血跡般交織在一起,又迅速被新落的雪花覆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夜幕降臨後,炊事班用繳獲的罐頭煮了雜糧粥。戰士們圍坐在篝火旁默默進食,沒人說話,隻有勺子刮擦飯盒的聲響。李雲龍注意到有個十六七歲的小戰士在偷偷哭泣——白天的戰鬥中,這個娃娃兵用反坦克槍打爆了輛謝爾曼,現在卻因為找不到家鄉帶來的紅頭繩而掉淚。
"拿著。"李雲龍從內袋掏出半截紅綢帶——這是去年祖國慰問團表演用的彩帶,他一直當護身符帶著。小戰士愣住了,在火光中像捧著什麼珍寶似的小心接過,突然"哇"的哭出聲來:"師長...俺想娘..."
趙剛走過來坐在李雲龍身邊,遞過個鐵皮水壺。裡麵裝的是繳獲的美軍巧克力粉衝的飲料,甜膩得發苦。"兵團來電,美軍第3師正在向鷹峰運動。"政委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老李,我們可能守不住了。"
李雲龍望著跳動的篝火,突然笑起來:"老趙,還記得咱們剛參軍那會兒嗎?你說革命就像星星之火..."他故意沒說完,因為看見偵察兵帶著個穿朝鮮平民服裝的老人匆匆走來。
老人比劃著說了堆朝鮮語,趙剛聽完翻譯道:"他說山後有條采藥人的小路,能繞到美軍炮兵陣地後麵。"李雲龍眼睛一亮,正要詳細詢問,遠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炮聲——美軍夜襲開始了。
第一發炮彈落在百米外的山脊上,震得篝火火星四濺。李雲龍條件反射地撲倒小戰士,灼熱的彈片從頭頂呼嘯而過,把剛才坐著的彈藥箱削成兩半。更遠處,照明彈冉冉升起,將雪地照得如同白晝,隱約可見美軍步兵的鋼盔反光正在移動。
"準備戰鬥!"李雲龍抄起衝鋒槍衝向指揮部掩體。背後傳來趙剛組織防禦的喊聲、機槍架設的金屬碰撞聲、炮彈破空的尖嘯聲,所有這些聲音混合在一起,像首殘酷的戰爭交響曲。在躍入掩體的瞬間,他瞥見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新的血戰即將開始。
喜歡烽火涅盤:鐵血將軍李雲龍請大家收藏:()烽火涅盤:鐵血將軍李雲龍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