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礦洞中埋頭研究了不知多少時日,李雲龍逐漸從一個需要適應新環境的傷號,變成了研究室裡一個不可或缺的、帶著強烈實戰印記的聲音。他的工作不再僅限於閱讀和零星建議,開始更深入地參與到研究室的核心任務中來。
這天,吳主任召集了研究室的主要骨乾,包括李雲龍,在一張巨大的、鋪滿了整張桌子的軍事地圖前開會。地圖上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敵我雙方的態勢線、兵力符號、高地編號和交通要道,紅藍鉛筆的痕跡縱橫交錯,清晰顯示出當前戰線陷入了一種緊張的膠著狀態。
“同誌們,”吳主任推了推眼鏡,神色凝重,“上級給我們研究室下達了一項緊急任務。”他指著地圖上一段相對平緩卻戰略位置極其重要的河穀地帶,“據可靠情報和前線偵察,敵軍很可能即將在這一區域,代號‘禿鷲走廊’,發動一次團級規模的地麵進攻,企圖撕開我軍防線,迂回包抄我東部集團側翼。”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我們的任務是,在最短時間內,綜合分析敵情我情,對這一威脅進行研判,並提出針對性的防禦部署和戰術建議,供前指首長決策參考。”
洞內的氣氛瞬間變得高度緊張。這不再是平時那種泛泛的理論研究或經驗總結,而是直接關係到一場即將發生的戰鬥,關係到成千上萬戰士的生死和戰役全局。
資料被迅速分發下來:航空偵察照片模糊但能看出車隊和工事痕跡)、無線電監聽摘要破譯了部分敵軍調動指令)、前線觀察所報告、以及該區域我軍防禦部隊的編製和裝備情況。
所有研究員立刻投入工作,洞內隻剩下紙張翻動、鉛筆劃寫和低聲討論的聲音。李雲龍也拄著拐湊到地圖前,眉頭緊鎖,仔細審視著“禿鷲走廊”的地形。那裡地勢相對開闊,不利於隱蔽,但有幾條乾涸的河床和起伏的丘陵可以作為掩護。我軍在該地帶的防禦力量相對薄弱,主要是依托幾個要點式高地構築的野戰工事。
很快,初步的分析和建議開始彙總。一位擅長敵軍研究的參謀首先發言:“從情報看,敵軍此次進攻很可能延續其‘火海戰術’模式,預計會先進行長達數小時的重炮和航空火力準備,然後以坦克為先鋒,引導步兵實施正麵突擊和側翼迂回。我建議,應立即加強該區域要點高地的工事,特彆是防炮洞和反坦克壕的深度,並請求上級增派反坦克火力和預備隊。”
另一位參謀補充道:“還應高度重視防空和防炮。建議將部分支援火炮後撤隱蔽,待敵步兵接近時再行打擊,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這些建議中規中矩,符合常規防禦戰術原則,但李雲龍聽著,眉頭卻越皺越緊。他仿佛又回到了無名高地那地獄般的炮火中,看到了戰士們如何在絕對火力劣勢下苦苦掙紮。
“光躲和硬頂不行!”李雲龍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等敵人炸完了再出來,工事早平了,人也剩不下幾個!增援?哪那麼快!等增援到了,陣地早丟了!”
“那李研究員有什麼高見?”最先發言的參謀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反感。
李雲龍拄著拐,走到地圖前,用粗壯的手指重重地點在“禿鷲走廊”的幾個關鍵節點上:“不能光等著挨打!得主動給他們下絆子!”
“第一,”他目光銳利,“反坦克壕不能光挖深挖寬,得玩點花的!要挖成網狀、斜向的,讓他坦克進去就拐不過彎,堵成一團!在壕底埋上炸藥包和地雷,遙控起爆!就算炸不爛,也能嚇阻他,拖延時間!”
“第二,”他的手指劃向那幾條乾涸的河床,“這些地方,看著不好走,反而是機會!提前派小股部隊,帶上火箭筒和炸藥,埋伏在河床兩側的陡坎後麵!等敵坦克和步兵過來,打他側翼和屁股!打完就鑽地道或者利用河床撤退!”
“第三,”他指向地圖後方,“炮兵不能光想著躲!得算計好敵人可能集結的區域和進攻路線,提前標定好射擊諸元!火力準備一停,不等他坦克啟動,咱們的炮就先砸過去!覆蓋他的出發陣地!就算精度不高,也能打亂他的節奏,殺傷他有生力量!”
“第四,”他加重了語氣,“最重要的是步兵的運用!不能都擠在戰壕裡等炮炸!要疏散配置,以小組為單位,利用彈坑、散兵坑隱蔽。等敵炮火延伸,坦克上來,再迅速進入陣地,用集束手榴彈、燃燒瓶、炸藥包貼近了打!專打坦克履帶和觀察窗!步兵則放近了用衝鋒槍和手榴彈招呼!”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條理清晰,措施具體,完全顛覆了之前相對保守的建議。洞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套大膽、主動、甚至有些“野”的防禦思路震住了。
“這……太冒險了吧?”一個年輕參謀遲疑道,“小部隊提前埋伏,萬一被敵偵察發現怎麼辦?炮兵提前覆蓋,萬一敵軍沒按預想路線進攻,炮彈不是白打了?步兵分散配置,會不會被敵人輕易分割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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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哪有不冒險的?”李雲龍瞪了他一眼,“等著挨炸就不冒險了?那是等死!埋伏要的就是隱蔽和突然性!炮兵覆蓋是基於情報判斷,就算打不準,也能起到震懾作用!步兵分散是為了保存自己,不是讓你當散兵遊勇,要靠平時訓練和戰場紀律!總比擠在一起被一鍋端強!”
他轉向吳主任:“吳主任,咱們的裝備和火力不如人,就不能按敵人的套路打!得以巧破力,用空間換時間,用近戰、夜戰、偷襲抵消他的火力優勢!不能讓他舒舒服服地把炸彈扔完再把坦克開上來!”
吳主任沒有立刻表態,他扶著眼睛,目光在地圖和李雲龍激動的臉龐之間來回移動。其他研究員也開始低聲討論起來,有的支持李雲龍的大膽設想,有的則堅持更穩妥的方案,爭論十分激烈。
“安靜。”吳主任終於開口,他指著地圖,“李研究員的思路,很有啟發性,也確實點出了單純被動防禦的弱點。但是,具體能否實行,還需要細化,要充分考慮風險和各部隊的執行能力。”
他做出了決定:“這樣,我們綜合一下。立即起草兩份建議草案:一份基於常規加固防禦、請求增援的方案;另一份,以李研究員的主動防禦、彈性防禦思想為核心,詳細規劃反坦克障礙設置、伏擊點選擇、炮兵預置火力計劃以及步兵戰術調整方案。兩份方案同時上呈前指,並附上我們的利弊分析。”
他看向李雲龍:“老李,這第二份方案,主要由你負責牽頭,需要什麼數據和支持,直接跟我說。務必把細節落到實處,特彆是伏擊部隊的隱蔽與撤離路線、各部隊之間的協同信號,要非常具體,具有可操作性!”
“是!”李雲龍挺直了腰板,傷腿傳來一陣刺痛,但他毫不在意,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終於不再是提建議的人,而是直接參與到決策方案的製定中來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研究室分成了兩個小組,分彆忙碌起來。李雲龍這組更是挑燈夜戰。他幾乎是趴在巨大的地圖上,用尺子和鉛筆仔細勾勒反坦克壕的走向、伏擊點的位置、炮火覆蓋的區域。他不斷地與負責敵軍研究的參謀確認敵坦克可能的進攻路線,與負責炮兵的參謀計算火力需求和彈藥消耗,與負責通信的參謀商討簡易可靠的協同方式。
他的實戰經驗發揮了巨大作用。他能準確地判斷出哪些地形適合打埋伏,哪些地方是坦克運動的死角,炮火覆蓋需要多大的密度才能起到阻滯效果。他語言粗糲,常常用“老子覺得”、“這邊得加個暗堡”、“那裡放兩個神槍手”這樣的方式表達,但身邊的秀才們已經習慣,並能迅速將他的意圖轉化為規範的軍事術語和標圖符號。
礦洞外,夜色深沉,寒風呼嘯。礦洞內,燈火通明,爭論聲、計算聲、書寫聲不絕於耳。一場發生在地圖和紙張上的激烈戰鬥,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李雲龍,這個拄著拐的傷兵,正以其獨特的思維和不容置疑的戰場直覺,在這場智力博弈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他的筆尖,仿佛不是落在紙上,而是劃過了即將硝煙彌漫的“禿鷲走廊”,試圖為那裡的戰士們,勾勒出一條條生存與勝利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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