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忽然變奏,君逸發現她右肩布料洇濕了一小塊——是剛剛跑去加菜時淋到的,四月雨帶著櫻瓣粘在呢料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34;活著就好。&34;
林夏突然用湯匙敲了敲他餐盤邊緣,清脆的叮咚聲蓋過新聞播報,
&34;所以趕緊吃完,三點鐘要活著出現在訓練場。&34;
君逸低頭扒飯時,一滴水珠砸進糖醋汁裡。
分不清是額角的汗,還是窗縫漏進的雨。
他瞥見林夏偷偷把辣椒罐挪遠了些,這個動作她做過千百次,指尖沾著食堂永遠擦不淨的油漬。
沒有機械的冷光,沒有閃爍的代碼。
隻有四月雨裡兩套泛著油光的餐盤,玻璃窗上漸漸模糊的、兩個靠得很近的倒影。
林夏正用紙巾擦他濺到醬汁的袖口,睫毛在鼻梁投下小小的陰影,像極了少年時她蹲在醫務室給他包紮傷口的模樣。
……
“我明白了原來一切還是虛擬場景!因為小師妹根本就不叫林夏而叫零下!”
周圍場景變化,之後一切歸於平靜,零下開口,
“恭喜通過測試!”
虛擬艙的熒光熄滅瞬間,君逸聽見真實的雨聲敲打著作訓場鐵皮屋頂。
鼻腔湧入槍油與汗酸混合的氣味,遠比數據模擬的&34;戰場氣息&34;更加刺鼻。
零下甩過來條軍用毛巾,粗纖維擦過臉頰的觸感火辣辣的:
&34;擦乾淨冷汗,b組等你二十分鐘了。&34;
她戰術靴跟沾著貨真價實的紅土,隨著腳步在地板蹭出斷續的泥痕。
簡報室的白熾燈管滋滋作響,泛黃的地圖用磁鐵歪斜地釘在黑板。
君逸注意到地圖邊緣的咖啡漬——在虛擬測試裡,相同位置總是顯示著完美的電子坐標。
&34;七號區域地形圖。&34;
零下用鉛筆尾端戳破某個等高線圈,
&34;暴雨衝垮了二號觀測點的老槐樹,現在樹根泡爛了卡著信號塔基座。&34;
文書抱著淋濕的文件夾衝進來,紙張邊緣卷曲成波浪形:
&34;氣象台更新了暴雨預警,三小時後可能有山洪。&34;
君逸摩挲著地圖毛邊,虛擬世界裡會發光的櫻花標記,此刻隻是某位前輩用紅筆畫的歪扭圓圈。
零下突然把鉛筆咬在齒間,雙手拽著地圖兩角往牆麵拍打,震落幾片脫落的牆皮。
&34;改道北坡采石場。&34;她吐出鉛筆在圖紙劃出折線,&34;雖然要穿過兩百米滑坡區,但能避開最危險的河灣。&34;
零下拽過君逸的武裝帶檢查,拇指粗的金屬扣在她掌心翻轉:
&34;鎖扣內側的泥沙沒清乾淨,上周二隊有人因為這個卡死在山縫裡。&34;她指甲縫裡嵌著黑亮的槍油,蹭在帆布帶上暈開汙漬。
暴雨在鐵皮屋頂敲出密集鼓點,君逸往水壺灌炊事班熬的薑湯時,瞥見零下正往戰術背心塞衛生巾——野戰部隊常用的吸血材料,不是什麼高科技吸水凝膠。
&34;二十八套熒光棒全部測試完畢!&34;新兵抱著塑料箱滑進門口,作訓服褲腿滴著泥水,
&34;有三支受潮不亮,換下來的我放維修室了。&34;
零下突然把軍用指南針拍在桌麵,玻璃罩裂著蛛網紋:
&34;彆迷信電子設備,上周c組在雷暴區丟了所有信號。&34;
她甩過來的眼神淩厲如刀,與虛擬艙裡機械瞳孔的冷光截然不同。
當裝甲車引擎在雨幕中轟鳴時,君逸的登山扣已掛滿戰術背帶。
零下把雨披兜頭扔過來,廉價塑料膜摩擦臉頰的觸感,遠比模擬艙的納米材料更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