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清白,有忠烈之後的光環。
武藝高強,卻性情沉悶,不懂鑽營,所以八年不得升遷。
孝順,說明有情義,有軟肋,更容易掌控。
最關鍵的是,他是一個被現有體製排擠和遺忘的人。
這種人,一旦得到天大的恩寵,他的忠誠將會比任何人都要牢固。
“備轎,入宮。”魏忠賢將這份名單揣入懷中,聲音沙啞地命令道。
……
清晨的文華殿,朱由檢已經換上了一身尋常的青色道袍,正在獨自下一盤棋。
黑子與白子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起起落落,棋盤上的廝殺,無聲而慘烈。
魏忠賢將名單呈上,並將周全的資料,一五一十地詳細稟報。
朱由檢聽完沒有說話,隻是將一枚黑子輕輕落在了棋盤的天元之位。
“宣他來見朕。”
“不要驚動任何人。讓他換上便服,從神武門密道進來。”
一個時辰後。
一名身穿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衣,身材挺拔麵容堅毅的年輕人,被一名小太監領進了文華殿。
……
周全一路走來,心中充滿了困惑與不安。
他不知道宮中的大人物,為何會突然召見他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小試百戶。
當周全看到端坐在棋盤後的那個年輕道人時,他愣住了。
雖然隻是遠遠地瞥見過天子的儀仗,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當今皇上!
“臣,錦衣衛試百戶周全,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全反應極快,立刻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禮。
“起來吧。”朱由檢的聲音很溫和,“賜座。”
一名小太監搬來一個繡墩,放在幾步開外。
周全不敢坐實,隻敢半個屁股沾著邊,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朱由檢沒有看他,依舊盯著棋盤。
“會下棋嗎?”
“臣……略懂皮毛。”周全謹慎地回答。
“陪朕下一局。”
周全不敢推辭,隻能硬著頭皮坐到了朱由檢的對麵。
他執白子,朱由檢執黑子。
棋局開始,周全戰戰兢兢,每一步都下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任何不妥。
朱由檢落子如飛,棋風大開大合,充滿了侵略性。
“周全。”他一邊下棋,一邊看似隨意地問道,“令尊戰死於薩爾滸,朝廷的撫恤,可曾足額發到你家中?”
周全握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
他沉默了片刻,低聲答道:“回陛下,朝廷的恩典,臣感激不儘。隻是……層層克扣之下,到臣母手中時,已所剩無幾。”
“哦?”朱由檢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向周全,“那你恨嗎?恨那些克扣撫恤的官員嗎?”
周全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抬起頭,迎上了皇帝的目光。
那是一雙幽深得看不見底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臣不敢恨。臣隻恨自己無能,不能為國儘忠,不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說得好。”朱由檢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問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朕再問你。倘若有一天,內閣與司禮監聯手,說朕是偽帝,持偽詔,讓你這錦衣衛來捉拿朕。你,是尊內閣之令,還是尊司禮監之令?”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炸雷,在周全的腦海中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