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藥引新生
隱市的藥鋪前擠滿了人。第三場秋雨剛過,石板路上還汪著水窪,倒映著簷角垂下的藥草束——有驅寒的艾草,有安神的合歡,還有幾束泛著銀光的龍須草,是黑風穀的龍族特意送來的,據說能治蝕骨咒留下的舊傷。
“林穀主,這龍須草真能根治我婆娘的手抖?”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舉著藥碗,碗沿還沾著褐色的藥渣。他婆娘三年前被玄帝的人抓去喂血月草,雖然後來被救回來,左手卻總在夜裡抽搐,像是有蟲子在骨頭裡爬。
林淵正低頭研磨丹砂,聞言抬頭笑了笑:“加三錢茯苓熬成膏,每日敷在手腕上,再讓她多聞聞丹心花香。不出半月,保管能拿起針線。”
漢子剛要道謝,藥鋪後堂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阿玉抱著個瓦罐衝出來,罐底的藥汁在地上洇出片金黃,是用九轉爐虛影煉出的“凝神露”——這露水裡摻了林淵掌心的血痕,專治修士被魔氣侵蝕的心神。
“林哥哥!它又自己動了!”阿玉指著瓦罐碎片,碎片上的藥汁正順著紋路遊走,竟在地上畫出半個丹爐的形狀。
林淵的指尖在藥碾上頓了頓。自從禁地那場大戰後,九轉爐的虛影就時常顯靈。有時是在藥田上空凝成雲氣,有時是在丹房的銅鏡裡映出字跡,昨夜更是直接將李慕然送來的《蝕骨咒》殘卷燒成了灰燼,隻留下張字條:“心不正,藥不靈”。
“少穀主,萬劍宗的弟子來了。”瘋羅漢撩著門簾進來,他如今成了藥穀的“護穀使”,腰間除了銅錘,還多了串用龍鱗串成的佛珠,“說是新收的弟子裡,有三個中了改良版的蝕骨咒,比玄帝那版更陰毒,咒印會順著經脈往心口爬。”
林淵將研磨好的丹砂裝進瓷瓶:“讓他們去後院等著,我取了藥就來。”
阿玉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小手按在林淵的手腕上——那裡的疤痕又在發燙,這是九轉爐示警的征兆。小家夥仰頭望著屋簷,聲音壓得很低:“蘇爺爺的殘影剛才在梁上晃了晃,手裡拿著株紫色的草,葉子邊緣是鋸齒狀的。”
林淵的心猛地一跳。紫色鋸齒草,是《藥穀秘典》裡記載的“忘憂草”,卻不是治病的藥草,而是種能篡改記憶的毒草。當年藥穀大火時,有弟子說見過劉師兄在丹房種植此草,隻是後來人證都沒了蹤影,這事便成了懸案。
後院的藥圃裡,三個萬劍宗弟子正盤膝而坐,他們的手腕上都纏著白布,布下隱隱透出紫黑色的咒印。為首的少年臉色慘白,見林淵進來,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痰裡竟混著細小的鱗片——這是龍鱗被魔氣反噬的跡象。
“林穀主,師父說這咒印裡有龍鱗粉。”少年的聲音發顫,“我們上個月去黑風穀巡邏,撿到個刻著玄帝標記的盒子,打開後就成了這樣。”
林淵解開少年的白布,咒印的形狀讓他瞳孔驟縮——這不是蝕骨咒,是用蝕骨咒的咒文改的“噬心咒”,咒印的中心嵌著粒黑色的種子,正是忘憂草的種子!
“你們撿的盒子,是不是青銅做的,上麵刻著‘萬’字?”林淵突然問道。
少年愣了愣:“是!林穀主怎麼知道?”
林淵的指尖在咒印上輕輕一點,黑色種子突然滲出汁液,在少年的手臂上顯出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萬劍宗的長老袍,正往盒子裡放忘憂草的種子,側臉的輪廓竟與萬劍宗現任掌門有七分相似!
“少穀主,前山來了個瞎眼老道,說是要賣你株‘回魂草’。”秦伯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帶著幾分警惕,“我瞅著他那草,根須上纏著跟忘憂草一樣的黑絲。”
林淵囑咐瘋羅漢看好三個弟子,轉身往藥鋪前走。剛到門口,就看見個拄著竹杖的老道,懷裡抱著株半枯的草,草葉間果然纏著黑色的絲,絲上還沾著點青銅粉末——和少年說的盒子材質一模一樣。
“小道友,這草能讓你想起三年前沒看清的事。”老道的眼睛蒙著白布,卻準確地轉向林淵,“換你半瓶凝神露,劃算得很。”
林淵接過回魂草,根須處的黑絲突然活了過來,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卻在觸到掌心疤痕時猛地縮回——丹心花的氣息能克製忘憂草的毒。他忽然明白,這老道不是來賣草的,是來送線索的。
“你是誰?”林淵低聲問。
老道笑了笑,從懷裡摸出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劉”字:“老道姓劉,三年前在藥穀燒過丹。”
林淵的呼吸頓了頓。劉師兄!他不是死在糧倉了嗎?
“彆驚訝,那天死的是我的傀儡。”劉老道的聲音壓得更低,“我被玄帝抓住後,就用忘憂草改了自己的記憶,讓他以為我真投靠了他。直到上個月在黑風穀看見那盒子,才想起所有事——當年藥穀大火,是萬劍宗的人放的,他們想搶九轉爐的秘方!”
藥鋪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李慕然帶著十幾個修士衝了進來,長劍直指劉老道:“林穀主小心!這是玄帝的餘孽,專靠忘憂草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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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道卻不躲不閃,反而扯下蒙眼的白布——他的左眼已經瞎了,眼眶裡嵌著顆黑色的珠子,正是忘憂草的種子,“李劍修來得正好,你敢不敢讓這三個弟子用清心咒試試?看看他們想起的,是玄帝的爪牙,還是你們掌門的臉!”
李慕然的臉色瞬間變了。三個萬劍宗弟子突然捂著腦袋慘叫起來,忘憂草的種子在他們手臂上瘋狂遊走,顯出的人影越來越清晰:萬劍宗掌門正將盒子交給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麵具下露出的手腕上,有塊和玄帝護法一模一樣的狼頭胎記!
“不可能!”李慕然的長劍突然出鞘,劍氣劈向劉老道,“你在造謠!掌門是為了護東洲才和玄帝虛與委蛇!”
“虛與委蛇?”劉老道突然狂笑,笑聲裡帶著血淚,“那他為什麼要用忘憂草抹去所有知情人的記憶?為什麼要把九轉爐的秘方藏在黑風穀的龍穴裡?他根本不是想守護東洲,是想自己當第二個玄帝!”
林淵突然攔住李慕然的劍:“讓他說下去。”
“三年前藥穀大火那天,我在丹房撞見掌門偷秘方。”劉老道的聲音發顫,“他用忘憂草害了七個師弟,還想殺我滅口,是蘇長老用自己的命換我逃出來。這些年我躲在黑風穀,就是為了等忘憂草結果——這草的種子能映出下毒人的記憶,現在你們看到的,都是真的!”
藥鋪前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有人指著萬劍宗的方向:“快看!萬劍宗的山門在冒黑煙!”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萬劍宗的方向升起道黑柱,柱上纏繞著無數人影,正是被忘憂草篡改記憶的修士!他們的眼睛都泛著綠光,正往藥穀的方向湧來,嘴裡嘶吼著:“殺了林淵!搶回九轉爐!”
“掌門果然動手了。”劉老道慘笑一聲,突然抓起回魂草往嘴裡塞,“這草能解忘憂草的毒,但要用命換。林穀主,我把剩下的種子給你,你一定要讓他們想起真相!”
話音未落,老道的身體突然炸開,無數黑色種子飛向那些被控製的修士。種子落在他們身上,立刻開出紫色的花,花瓣落下時,修士們的綠光漸漸褪去,眼神裡露出迷茫,顯然是想起了被篡改的記憶。
“是掌門!是他給我們喝的忘憂草湯!”有修士突然哭喊起來,“他說喝了能變強,結果我們都成了他的傀儡!”
李慕然的劍“當啷”落地,他望著萬劍宗的方向,臉色慘白如紙。林淵撿起他的劍,遞給少年:“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你的師弟們需要解藥,被控製的修士需要清醒,而那個藏在背後的人,該付出代價了。”
阿玉突然指著黑風穀的方向:“龍爺爺來了!”
遠處的天空掠過道金光,是黑風穀的老龍!老龍的背上坐著幾個龍族修士,手裡都捧著龍鱗製成的盾牌,顯然是來幫忙的。金光落地時,老龍的聲音在藥穀回蕩:“忘憂草的根在萬劍宗的禁地,用丹心花的汁液能澆死它!”
林淵的掌心疤痕又開始發燙,九轉爐的虛影在他身後浮現,爐口飄出的金光化作道橋梁,通向萬劍宗的方向。橋上漸漸站滿了人:有藥穀的弟子,有萬劍宗的修士,有黑風穀的龍族,還有隱市的百姓。
“走吧。”林淵望著越來越清晰的橋,“去讓那些被偷走的記憶,都回家。”
李慕然撿起劍,指尖在劍身上用力一劃,鮮血滴在地上,與丹心花的花瓣融在一起,開出朵小小的紅花。他抬頭望向林淵,眼神裡不再有迷茫:“林穀主,這次我走前麵。”
瘋羅漢扛著銅錘跟上,秦伯往藥簍裡塞了把銀針,阿玉的小手緊緊抓著林淵的衣角,掌心的朱砂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隊伍最前麵,老龍的金光劈開雲層,照亮了通往萬劍宗的路,路邊的丹心花紛紛綻放,花瓣落下時,像是無數雙眼睛,在見證這場遲到了三年的真相。
林淵知道,前路不會平坦。忘憂草的根紮得很深,藏在背後的執念也不會輕易消散。但隻要他們的心意還在,隻要九轉爐的虛影還亮著,就一定能讓被篡改的記憶重見天日,讓那些被辜負的信任,重新長出新芽。
就像藥穀的丹房,燒毀了還能重建;就像人心的傷口,裂開了還能愈合。而那些藏在黑暗裡的秘密,終有一天會被陽光曬透,化作滋養新生的藥引,讓東洲的土地上,長出更堅韌的草木。
隊伍走過隱市的石板路時,水窪裡的倒影變得越來越長,像條通往未來的路。林淵低頭看了眼掌心的疤痕,疤痕在金光中竟化作朵完整的丹心花,花心處,隱約能看見無數人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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