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我的發梢滴落，在出租車後座形成一小灘水窪。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我好幾眼，但什麼也沒問。我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顫抖著滑動，搜索"分離性身份障礙"、"多重人格"和"雙胞胎精神聯係"。
每一條搜索結果都讓我的胃部更加絞痛。
車子在我公寓樓下停下時，雨已經小了很多。我付完車費，幾乎是衝進了大樓電梯。封閉的空間裡，我能聞到身上散發出的雨水和恐懼混合的氣味。
電梯門一開，我就看到了站在我公寓門口的林悅。她手裡提著兩個塑料袋，看到我濕透的樣子，眼睛瞪大了。
"天啊，詩雨！你看起來糟透了！"她快步走過來，"我給你帶了醒酒湯和換洗衣物，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我擔心死了。"
我機械地接過袋子，手指僵硬地摸索鑰匙。"謝謝...我沒事。"
"沒事？"林悅跟著我進了公寓，"你看起來像是見了鬼一樣。發生什麼事了？是許明嗎？"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手指一顫，鑰匙掉在了地上。我蹲下去撿，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林悅立刻扶住我。
"詩雨！你到底怎麼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濕透的外套扔在沙發上。"許明...他有個雙胞胎兄弟。"
林悅皺起眉頭。"什麼？他從來沒提過啊。"
"因為他死了。"我走向衣櫃，拿出乾衣服，"十五歲時車禍死的。但問題是...許明好像...有時候會變成他。"
林悅的表情從困惑變成了擔憂。"詩雨，你是不是還在宿醉？這聽起來..."
"像瘋了一樣？我知道。"我苦笑著走進浴室，"等我換好衣服再告訴你詳情。"
溫熱的水流衝刷著我的身體，但我仍然感到刺骨的寒冷。鏡子上的水汽模糊了我的倒影，我伸手擦去，突然想起昨晚在酒吧衛生間看到的那個不屬於我的笑容。一陣戰栗襲來，我匆忙擦乾身體，穿上乾淨的衣服。
回到客廳，林悅已經熱好了醒酒湯。我捧著碗，把今天發現的一切告訴了她——詭異的紅包，許明公寓抽屜裡的那些"對不起"紅包，許陽的存在，還有陳醫生電話裡說的暴力傾向。
林悅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太可怕了。你覺得許明知道他的另一個人格做了什麼嗎？"
"他說他不記得。"我喝了一口湯，溫熱的液體稍稍安撫了我翻騰的胃，"但陳醫生說他有時會表現出暴力傾向...林悅，昨晚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我會跑去見許明？"
林悅咬著下唇。"你喝了很多，然後突然變得很奇怪...你說許明背叛了你，說他一直在監視你。你還說..."她猶豫了一下，"說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壞事。"
我的手一抖，湯勺掉在桌上。"什麼壞事？"
"你沒具體說。然後就衝出去了。"林悅握住我冰冷的手，"詩雨，我覺得你應該離許明遠一點。至少在他接受專業治療前。"
我點點頭，但心裡有個聲音在質疑——我真的安全嗎？如果許明——或者許陽——知道我發現了他的秘密，他會怎麼做？
林悅離開後，我鎖好門窗，拉上所有窗簾。躺在床上，我試圖拚湊昨晚的記憶碎片。酒精模糊了大部分細節，但有些畫麵異常清晰——黑暗的街道，急促的腳步聲，許明公寓樓下那盞閃爍的路燈...
還有鏡子裡的那個笑容。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得我差點尖叫。是許明發來的消息：「我們需要談談。我知道你去見了陳醫生。」
我盯著這條消息，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複。又一條消息跳出來：「我不是怪物，詩雨。我隻是需要你的幫助。」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回複：「我需要時間思考。請不要聯係我。」
發完這條消息，我立刻關機，把手機扔到床的另一頭。窗外的雨又開始下了，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像某種密碼，試圖告訴我什麼。
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昨晚的恐懼似乎隨著黑夜一起褪去。我打開手機，除了幾條林悅的問候消息，沒有許明的任何信息。這反而讓我更加不安——以許明的性格，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我決定做點調查。許明曾經提過他長大的小鎮——青林鎮，距離市區大約兩小時車程。如果許陽真的存在過，那裡應該有人記得他們。
租車公司的員工對我濕漉漉的駕照投來懷疑的目光，但還是辦理了手續。導航設定好青林鎮，我駛上了高速公路。晴朗的天氣和開闊的道路讓我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青林鎮比我想象的還要小，隻有一條主街，兩側是些老舊的店鋪。我把車停在一家看起來開了幾十年的雜貨店前，門上鈴鐺隨著我的進入發出清脆的聲響。
櫃台後的老太太抬起頭，推了推老花鏡。"需要什麼，姑娘？"
"呃，其實我是來打聽點事情。"我走近櫃台，"您認識許明嗎？他小時候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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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眼神突然變得警惕。"許家的孩子？你問他做什麼？"
我的心跳加速——她果然知道。"我是他...朋友。聽說他有個雙胞胎兄弟？"
老太太摘下眼鏡，慢慢擦拭。"許陽。那對雙胞胎小時候總來我店裡買糖果。"她搖搖頭，"可憐的孩子，那麼小就死了。"
"您記得是怎麼...？"
"車禍。"老太太重新戴上眼鏡，聲音壓低，"但鎮上人都說那不是意外。兩個孩子吵架了，許陽跑到了馬路上...有人說看到是許明推了他。"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您是說...許明殺了自己的兄弟？"
"我什麼都沒說。"老太太突然變得冷淡，"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要買東西嗎？不買就請離開吧。"
走出雜貨店，陽光刺得我眼睛發痛。如果許明真的在十五歲時導致了許陽的死亡，那麼現在許陽的人格出現在他身上...這是某種報複嗎？
我在鎮上的小圖書館花了一下午翻閱舊報紙，終於找到了十五年前那起車禍的報道。報道很簡短，隻說"一名十五歲少年在夜間被過路車輛撞擊身亡"，沒有提到任何關於爭吵或推搡的細節。但在同一期報紙的角落裡，我發現了一則後續小新聞："青林鎮中學心理谘詢師表示將為車禍目擊學生提供心理輔導"。
目擊學生？如果車禍發生時隻有許明和許陽在場，那麼目擊者隻能是許明自己。
天色漸晚，我決定在鎮上過夜。唯一的一家旅館看起來像是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沒裝修過，但至少乾淨。我躺在床上，翻看手機裡拍下的報紙照片，試圖找出更多線索。
一條未讀短信突然跳出，是許明發來的：「你去青林鎮乾什麼？」
我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他怎麼知道我的行蹤？我走到窗前，小心地拉開一點窗簾，街上空無一人。但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揮之不去。
我沒有回複消息，而是打給了林悅。
"詩雨？你在哪兒？我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林悅的聲音充滿擔憂。
"我在青林鎮，許明小時候住的地方。"我壓低聲音，"我發現了一些事情...關於他兄弟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什麼？詩雨，這太危險了！你應該馬上回來！"
"我還需要確認一些——"我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停在了我的房門外。
"詩雨？怎麼了？"林悅在電話那頭問。
"有人在我門外。"我幾乎是用氣聲說。
腳步聲停留了幾秒，然後繼續向前，漸漸遠去。我長出一口氣。"沒事了，可能隻是其他房客。"
"立刻回來，詩雨。"林悅的聲音異常嚴肅，"明天一早就回來。答應我。"
"好，我明天就回去。"我答應道，但其實我已經決定明天要去拜訪許明和許陽曾經就讀的中學。
那晚我睡得極不安穩，夢裡全是紅色——紅包、鮮血、警報燈。淩晨三點，我被一陣奇怪的刮擦聲驚醒，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刮著我的房門。聲音持續了幾分鐘，然後突然停止。
我蜷縮在床上，直到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
青林鎮中學坐落在鎮子邊緣，是一棟三層紅磚建築。暑假期間學校幾乎空無一人，隻有一位值班老師在辦公室。
"您好，我是來做校友調查的。"我編了個謊言，"關於許明和許陽兄弟，他們十五年前在這裡就讀。"
值班老師——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皺起眉頭。"那對雙胞胎？天啊，我都快忘了這事了。你是？"
"心理學研究生。"我繼續編造，"在研究童年創傷對成年後心理的影響。"
老師搖搖頭。"那件事對許明打擊很大。他之後轉學了，聽說去了城裡的親戚家。"他壓低聲音，"兩個孩子都很聰明，但許陽...更活潑一些，也更有攻擊性。他們經常打架。"
"您記得車禍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不清楚細節。隻聽說兩人又吵架了，許陽跑到了馬路上..."老師突然停下，"你為什麼對這個這麼感興趣？"
我正想繼續編理由，手機響了。是林悅。我向老師道謝後走出辦公室接聽。
"詩雨！謝天謝地你接電話了！"林悅的聲音帶著哭腔，"許明剛才來我家找你！他看起來...很不對勁。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我說不知道，他就開始翻看我的東西，好像在找什麼線索！"
我的血液瞬間變冷。"他走了嗎？"
"走了，但我從窗戶看到他還在小區外麵轉悠。詩雨，你必須報警！"
"我馬上回去。"我掛斷電話，快步走向停車場。許明的行為已經從不尋常升級到了危險。我需要離開這裡，回到相對熟悉的環境。
回程的路上，我不斷回想在青林鎮發現的信息——許陽可能死於許明之手，許陽性格更具攻擊性，而現在許明體內可能存在著許陽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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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擊中我：如果許陽的人格想要報複許明呢？通過毀掉許明的生活，傷害許明愛的人...比如我？
這個想法讓我差點錯過高速出口。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開車，但後視鏡裡一輛始終跟在我後麵的黑色轎車引起了我的注意。從青林鎮出來不久，它就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