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曉夢跟在她身後，目光卻被一輛粉色的奧迪a4吸引。那是她們昨天討論要買的車，此刻在眾多豪車中顯得低調而特彆。
"女士眼光真好，"一位銷售經理微笑著迎上來，"這是我們最新到的定製色款，底盤特彆調校過，駕駛體驗非常舒適。"
顏曉夢正想回應，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展廳另一端傳來。
"我說了要那輛蘭博基尼，今天必須提車！"
她的身體瞬間僵住了。那個聲音，即使過了三年，她也能在千萬人中辨認出來。周明遠——她的大學男友，那個曾經承諾要和她共度一生卻在某天突然消失的男人。
"曉夢？怎麼了？"蘇小糖察覺到她的異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周明遠比三年前胖了不少，曾經棱角分明的下巴現在堆著一層脂肪，昂貴的西裝緊繃在身上。他正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擊著櫃台，手腕上的勞力士在燈光下刺眼地反著光。
"我們走吧。"顏曉夢低聲說，轉身就想離開。
但命運似乎偏愛惡作劇。周明遠恰在這時轉過頭來，目光與她相遇。他的眼睛瞪大了，隨即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顏曉夢？真是...好久不見啊。"他大步走過來，身上濃重的古龍水味混合著煙酒氣息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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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曉夢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周明遠，真巧。"
蘇小糖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聽說你中獎了？"周明遠上下打量著顏曉夢，目光在她手上的金戒指和滿身名牌上停留，"看來是真的。八千萬？"
顏曉夢心頭一震："你怎麼知道？"
周明遠大笑起來，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圈子就這麼大。特彆是突然暴富的人，消息傳得特彆快。"他湊近一步，"就像當年我中兩千萬時一樣。"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顏曉夢的心臟。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突然全部湧了回來——大學時他們一起買彩票，半開玩笑地約定如果中獎就平分；畢業後周明遠突然消失，後來她從同學那裡聽說他中了彩票；她無數次撥打的電話永遠提示"對方還不是你的朋友"；微信上那個刺眼的紅色感歎號...
"你還有臉提這個？"顏曉夢的聲音因為壓抑的憤怒而顫抖，"當時我們的約定算什麼？"
周明遠聳聳肩，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中華，自顧自地點上："彆這麼嚴肅嘛。錢這種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吐出一個煙圈，"你看我，兩千萬現在還剩多少？"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過享受過了，值了。"
顏曉夢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和浮腫的麵容，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陽光的男孩已經被金錢和放縱徹底改變了。
"你當初為什麼拉黑我？"她直接問出了這個困擾她多年的問題。
周明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蘇小糖，又迅速移開："怕你纏著我要錢唄。人性經不起考驗，對吧？"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顏曉夢的怒火："是你經不起考驗！我從來沒想過要你的錢，但你連一個解釋都不給我！"
展廳裡的其他顧客開始向這邊張望。蘇小糖拉了拉顏曉夢的袖子："曉夢，彆在這裡..."
"喲，這不是蘇小糖嗎？"周明遠像是才發現她的存在，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三年不見，更漂亮了啊。"
蘇小糖的臉刷地變白了，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顏曉夢看著閨蜜的反應，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但現在她沒心思深想，全部的怒火都對準了周明遠。
"你知道嗎？"周明遠突然壓低聲音，"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多留點錢。醫生說我這是無精症，花再多錢也治不好了。"他苦笑著，"就算有精子，也是虛弱的，生不出小孩。所以現在錢對我來說..."
"夠了！"顏曉夢打斷他，"你的私生活我不感興趣。我們走，小糖。"
她拉著蘇小糖轉身要走，周明遠卻在身後喊道："對了，建議你彆買豪車，租幾天過過癮就行了。我買了三輛，現在全賣了——開幾天就膩了！"
顏曉夢沒有回頭，徑直走向那輛粉色奧迪，對銷售經理說："這輛車，我要試駕。"
坐進駕駛座，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蘇小糖沉默地坐在副駕駛，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
"你認識周明遠？"顏曉夢突然問道，"我是說，除了通過我。"
蘇小糖的睫毛快速眨動了幾下："就...大學時見過幾次啊，他是你男朋友嘛。"
顏曉夢盯著閨蜜的側臉，那種不安感更強烈了。但她現在太混亂，無法理清思緒。
銷售經理坐進後座，熱情地介紹著車輛性能。顏曉夢機械地聽著，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駛出展廳，融入雲海市繁華的街道。
"他看起來過得並不好。"蘇小糖突然說。
顏曉夢冷笑一聲："錢花完了，健康也沒了，活該。"
"曉夢..."蘇小糖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
蘇小糖深吸一口氣："其實...當年周明遠中獎後，我見過他一次。"
顏曉夢猛地踩下刹車，車子在紅燈前劇烈晃動。後座的銷售經理嚇得抓住了扶手。
"什麼時候？"顏曉夢的聲音冷得像冰。
"就...在他消失後不久。"蘇小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來找我，說...說給我十萬塊，讓我彆告訴你他中獎的事。"
顏曉夢感到一陣眩暈。所有的碎片突然拚湊在了一起——為什麼蘇小糖總是勸她彆找周明遠了，為什麼剛才兩人的反應那麼奇怪...
"你收了錢？"她聽見自己問。
蘇小糖的眼淚掉下來："我當時剛丟了工作，房租都交不起...曉夢，對不起..."
紅燈變綠，後麵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顏曉夢木然地踩下油門，大腦一片空白。
銷售經理尷尬地咳嗽一聲："要不...我們回展廳？"
"繼續開。"顏曉夢簡短地說。
車子沿著濱海大道行駛，蔚藍的海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顏曉夢想起大學時和周明遠一起看海的約定，想起他們曾經單純的夢想，想起那個被金錢輕易粉碎的承諾。
"你知道嗎？"她突然開口，"我現在理解為什麼有人說暴富是一種詛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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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糖沉默地流淚，沒有回應。
"周明遠用兩千萬買斷了我們的友情和你的誠信。"顏曉夢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而我呢？這八千萬會買走什麼？"
她看向後視鏡，發現銷售經理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們——那眼神裡有憐憫，有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顏曉夢突然明白了，在這些真正有錢人眼裡，她們和周明遠沒什麼不同——不過是一群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暈的暴發戶，揮霍著幸運，最終隻會落得個可悲的下場。
"回展廳吧。"她說，聲音裡透著疲憊，"我不買這輛車了。"
蘇小糖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成為第二個周明遠。"顏曉夢平靜地說，"租幾天過過癮就夠了，就像他說的。"
當她們回到租賃中心時，周明遠已經離開了。顏曉夢簽下了那輛紅色法拉利的一天租賃合同，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早上那種興奮感。
"還去購物嗎？"蘇小糖怯生生地問。
顏曉夢看著閨蜜紅腫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不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獨自走向那輛臨時屬於她的法拉利，手指輕撫過光滑的車身。陽光依舊燦爛，豪車依舊耀眼，但有什麼東西已經永遠改變了。
坐進駕駛座，顏曉夢沒有立即發動車子。她拿出手機，看著銀行app上那串令人眩暈的數字，第一次思考一個真正重要的問題：除了消費，這八千萬還能帶來什麼？
遠處，蘇小糖站在租賃中心門口，正低頭快速按著手機。顏曉夢不禁懷疑，她是在給誰發消息？周明遠嗎？
這個念頭讓她心如刀割。金錢買不來信任，買不來真愛，買不回被背叛的友情。她發動引擎，法拉利發出低沉的轟鳴，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顏曉夢深吸一口氣，踩下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將所有的疑問和痛苦暫時拋在身後。至少在這一天，在這一刻，她可以假裝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快樂的、駕駛豪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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