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瑤的手指死死攥著那張泛黃的照片複印件,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校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刺激著她的鼻腔,與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黴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眩暈的混合氣息。
你真的沒事嗎?林小雨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不用。季瑤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隻是...需要一點時間思考。
林小雨識趣地點點頭:那我去給你買點吃的。醫生說你需要補充糖分。
病房門關上的瞬間,季瑤立刻從床上彈起來,顫抖著再次審視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建築有著明顯的歐式風格——拱形門窗、羅馬柱、尖頂鐘樓,與傳統的中國皇室建築截然不同。而被架著的女子雖然麵容模糊,但那身裝束明顯是改良過的西式裙裝,裙擺處甚至能看到精致的蕾絲花邊。
歐式公主...?她喃喃自語,腦海中閃過夢境裡那個女子破舊的白色長裙——現在想來,那更像是十九世紀末歐洲貴族女性的睡袍,而非清朝服飾。
窗外一陣風吹來,帶著初秋特有的清爽。季瑤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遠處山坡上一片金黃的蒲公英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不知為何,那片風景像磁石般吸引著她,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肋骨的束縛。
去那裡...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不是之前那個淒厲的女聲,而是更加柔和、更加誘人的低語,去山坡上...
季瑤的雙腿不受控製地移動起來。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穿上外套,推開了病房的門,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出醫院大門。陽光直射在她的臉上,但她感覺不到溫暖,隻有一種奇怪的麻木感支配著她的身體。
校園後方的山坡並不遠,步行隻需二十分鐘。季瑤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在奔跑。她的呼吸急促,耳邊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和那個不斷重複的低語:快一點...再快一點...
當她終於到達蒲公英田的邊緣時,眼前的景象讓她猛地刹住腳步——沈墨正站在花田中央,背對著她,手中拿著一個古舊的懷表似的東西。
你來了。他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來,比預計的早了三分鐘。
季瑤想說話,想質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會來這裡,但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更可怕的是,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一種強大的外力正在拉扯她的意識,仿佛要把她的靈魂從軀殼中拽出來。
不...她終於擠出一個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蒲公英的絨毛被驚起,在她周圍形成一片金色的薄霧。
沈墨這才轉過身,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抵抗是沒有用的,季昭。百年的契約即將到期,你必須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我不是...季昭...季瑤艱難地反駁,但聲音聽起來那麼微弱。她的視野開始扭曲,沈墨的身影分裂成無數個,蒲公英田在眼前旋轉,天空的藍色變得越來越濃鬱,幾乎要滴落下來。
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口炸開,季瑤不受控製地仰頭尖叫——那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而是一種撕裂般的、飽含痛苦與憤怒的長嘯。叫聲回蕩在山坡上,驚起一群飛鳥。
天藍...樹綠...在意識模糊的邊緣,季瑤突然喃喃自語,眼睛死死盯著頭頂那片純淨的藍天,蒲公英...好漂亮...彆把我...傳送走...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飄散的蒲公英種子,卻看到自己的指尖開始變得透明。恐懼如潮水般湧來,但與之相伴的還有一種奇怪的釋然感,仿佛她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沈墨快步走近,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瓶,裡麵裝著暗紅色的液體:喝下去,這會讓你好受些。
季瑤想拒絕,但她的手臂自動抬起,接過瓶子。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一股暖流擴散至全身,透明化的趨勢停止了,但那種被拉扯的感覺依然存在。
為什麼...是我?她終於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沈墨蹲下身,與她平視:因為你從來就不是季瑤。你是季昭,靜安公主,最後一個擁有純正皇室血統的靈能者。百年前的那場大火沒有燒死你,隻是讓你的靈魂沉睡,等待合適的容器出現。
胡說八道!季瑤突然激動起來,聲音再次不受控製地提高,我有父母,有童年記憶,我——
都是假的。沈墨冷靜地打斷她,你所謂的父母隻是受雇照顧你的普通人,你的是你自己幻想的。你的身體確實是新生的,但靈魂...靈魂永遠是那個被囚禁在鐘樓裡的公主。
季瑤的呼吸變得急促,腦海中閃過那些夢境碎片——石室、鐵鏈、畫像。現在想來,那石室確實有歐式建築的痕跡,而鐵鏈上刻著的花紋,與照片中建築門廊上的裝飾如出一轍。
不...這不可能...她搖著頭,卻感到越來越多的記憶碎片正在湧入腦海,像被打碎的鏡子,每一片都折射出陌生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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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明晚八點,老圖書館地下室。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全部真相,就準時出現。他頓了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逃跑,但你體內的靈魂已經覺醒,無論你走到哪裡,最終都會被拉回這裡。
說完,他轉身離去,黑色風衣在蒲公英田中劃出一道痕跡,像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路徑。
季瑤獨自跪在花田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混亂。她抬頭望向天空,那片藍色純淨得不真實。一隻蝴蝶停在她麵前的蒲公英上,翅膀上的花紋奇異而美麗,像是某種古老的符號。
我是誰...?她輕聲問道,但隻有風吹過花田的沙沙聲回應她。
當夕陽將蒲公英田染成橘紅色時,季瑤才勉強站起來,雙腿因長時間跪坐而麻木。她拍去衣服上的草屑,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一塊反光的物體——是沈墨落下的懷表。
她撿起懷表,小心翼翼地打開。表蓋內側鑲嵌著一張微型肖像畫,畫中的女子穿著歐式宮廷裙裝,麵容與她一模一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肖像的背景正是她現在所處的這片蒲公英田,隻是畫中的田中央多了一座小小的鐘樓。
懷表的背麵刻著一行小字:時間循環,靈魂不滅。等待完美擁抱的那一刻。
季瑤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行字跡,一種可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能讀懂這些字——不是以現代人的視角,而是仿佛這文字本就屬於她的時代。
完美擁抱...?她重複著這個奇怪的短語,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麵對麵站立,緩緩靠近,最終合二為一。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後頸。季瑤猛地合上懷表,卻聽到身後傳來林小雨的呼喊聲。
季瑤!天哪,你跑到這裡來乾什麼?我找了你整整兩個小時!林小雨氣喘籲籲地跑上山坡,醫生說你需要休息,而不是——等等,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季瑤下意識地將懷表藏進口袋:沒什麼,隻是...一塊舊表。
林小雨狐疑地看著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發燒了!我們得馬上回醫院。
這一次,季瑤沒有反抗。她任由林小雨攙扶著自己下山,但目光卻不斷回頭望向那片蒲公英田。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時,她發誓看到田中央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穿著白色歐式長裙的女子,正朝她伸出雙臂,仿佛在等待一個遲來了百年的擁抱。
當夜,季瑤的夢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她不再是旁觀者,而是親身體驗著那個季昭公主的記憶——歐式的宮殿,說著外語的仆人,還有那個總是站在陰影裡的男人,手中拿著一本寫滿奇怪符號的書...
最可怕的是,在夢境的最後,她看到那個男人將書翻到某一頁,上麵畫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形,中間用一條紅線連接。而那一頁的標題赫然寫著:靈魂分割與完美擁抱儀式。
季瑤在冷汗中驚醒,窗外月光如水。她摸出枕頭下的懷表,時針正好指向淩晨三點。一種可怕的預感攫住了她的心臟——明天晚上的會麵,將徹底改變她的命運,無論她是否準備好麵對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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