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十七分,顏書瑤的公寓裡隻有電腦屏幕發出幽藍的光。窗外的城市已經沉睡,而她的手指仍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著。第三杯咖啡早已冷透,杯底沉澱著一層未溶解的糖粒。
再堅持一小時,她對自己說,聲音嘶啞,把這個模塊寫完就能睡了。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一連串消息通知像毒蛇般竄出。顏書瑤的手指僵在半空,胃部一陣絞痛。她知道那是什麼——又是他們。那些躲在匿名id後麵的人,那些以她的痛苦為食的人。
她不該看的。醫生說過,心理谘詢師說過,甚至連她僅剩的幾個朋友都說過。但她還是拿起了手機,就像明知會流血卻忍不住去摳結痂的傷口。
「醜八怪還沒睡?是不是沒人要所以隻能加班啊?」
「聽說她被前公司開除是因為勾引上司未遂,笑死」
「這種廢物寫的代碼能用?客戶眼睛瞎了吧」
顏書瑤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不受控製地往下滑動。每一條消息都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她已經所剩無幾的自尊。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是因為困倦,而是因為那種熟悉的、灼熱的液體正在眼眶中積聚。
不是這樣的...她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呢喃,我沒有...我沒有勾引任何人...
電腦屏幕上的代碼行開始扭曲變形,她眨了眨眼,試圖集中注意力。截止期限是明天早上九點,如果完不成這個項目,她可能會失去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但那些惡毒的言語已經侵入她的大腦,像病毒一樣擴散。
煙盒就放在鍵盤旁邊。顏書瑤顫抖著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暫時麻痹了她的神經,但煙霧刺痛了她乾澀的雙眼。她下意識地揉了揉,卻讓情況變得更糟——現在她的視野裡全是模糊的光斑和漂浮的灰點。
她猛地將手機反扣在桌麵上,力道之大讓旁邊的咖啡杯都震動了一下。但那些文字已經烙在她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酒櫃裡還有半瓶威士忌。顏書瑤站起來時膝蓋一軟,差點跌倒。她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什麼健康,什麼理智,什麼明天要交的項目,都去他媽的吧。她擰開瓶蓋,直接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酒精灼燒著她的喉嚨,卻無法燒掉那些盤旋在腦海中的聲音。
「你去死吧」
「沒人會想念你的」
「你就是個錯誤」
閉嘴!閉嘴!閉嘴!顏書瑤尖叫著,將酒瓶砸向牆壁。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公寓裡格外刺耳,琥珀色的液體順著牆紙流下,像一道醜陋的傷疤。
她跌坐回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重新拿起手機。屏幕已經裂了,但那些消息還在不斷湧入。她瘋狂地點擊著按鈕,但對話框紋絲不動,仿佛被某種惡意的力量固定在那裡。
求求你...停下來...她的聲音變成了啜泣,我退出不了...我退出不了...
煙霧和酒精混合在一起,讓房間裡的空氣變得渾濁不堪。顏書瑤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電腦屏幕上的代碼行蠕動起來,變成了無數細小的、會爬行的文字,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詞彙具象化了,從屏幕裡爬出來,爬上她的手臂。
「失敗者」
「騙子」
「沒人要的垃圾」
不!走開!她瘋狂地拍打自己的手臂,卻隻打到了自己的皮膚。那些文字已經鑽進了她的血管,在她的身體裡遊走。她能感覺到它們,冰冷而粘稠,正在汙染她的每一滴血液。
顏書瑤摸索著找到耳機,胡亂塞進耳朵。也許音樂能蓋過那些聲音,任何聲音都行。但當她按下播放鍵時,傳入耳中的卻是自己的聲音——那是去年公司年會上她出醜的錄音,有人把她的破音和走調剪輯成了鬼畜視頻,在網絡上瘋傳。
不...不要這個...她試圖摘下耳機,卻發現它們像是焊在了耳朵上。音量越來越大,直到她的耳膜開始刺痛。顏書瑤蜷縮在椅子上,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但毫無用處。那個扭曲的、可笑的、不像她的聲音直接在她的顱骨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