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3日,武漢珞珈山官邸。
廣播喇叭裡傳來東京放送局刺耳的日語廣播,經過短波收音機的放大,在會客廳裡嗡嗡回蕩:
「大日本帝國皇軍,已於今日攻克華夏首都——金陵!帝國將士奮勇作戰,支那守軍全麵潰敗,殘部正向江北逃竄……」
青瓷蓋碗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撞上花崗岩壁爐的瞬間迸裂成無數碎片。總裁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跳動,指節叩擊紅木茶幾的悶響如同催命的更鼓:
"娘希匹!唐升置這個誤國蠹賊!"
他扯開風紀扣的力道幾乎崩飛鎏金紐扣,喉結在青白皮膚下劇烈滾動。
"我十五萬國府精銳啊!整整十五萬虎賁之師!"
嘶啞的吼聲嗡嗡作響,幾粒塵埃從巴洛克天花板上簌簌飄落。
窗外冬雨敲打著法式落地窗,雨絲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軌跡。軍政部次長上前一步:
"總裁,87師...87師現存官兵不足兩千,88師各團番號...番號均已打亂...教導總隊不足兩個連...."
"廢物!黨果養兵千日......."
總裁暴起踹翻茶幾,他枯瘦的手指戳向作戰地圖:
"徐原權的鋼鐵防線呢?宋西連的德式重炮呢?"
戴立的意大利皮鞋無聲碾過青瓷碎片,陰鷙的目光掠過董事長痙攣的右手。那隻簽署過無數死刑令的手,此刻正神經質地摩挲著中正劍的劍柄。
"唐升置現在逃到哪裡了?"
會客廳溫度驟降。陳步雷的眼鏡滑到鼻尖:
"總裁,唐司令昨夜乘小火輪過江,現在浦口收容殘部……."
"收容殘部?"
總裁突然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怪笑。
"該收容的是他唐某人的項上人頭!立刻..."
機要秘書踉蹌闖入的身影截斷了死亡命令,一封電報紙被他死死握著。
"36師宋師長親率決死隊,用血肉之軀炸毀日軍戰車..."
“現在逞英雄有個屁用!這是在向我請攻嗎?”
總裁一把撕碎電文,紙屑雪花般落在將官們肩頭。他喘著粗氣環視眾人,突然抓起整疊戰報狠狠摔向地麵。嘩啦啦的紙頁飛揚在空中。
窗外傳來新聞處汽車卸下鉛字版的哐當聲,明日《中央日報》的頭條標題正在排版:《金陵淪陷,國府西遷》。
金陵城,晨霧未散,日軍的野戰炮群便開始了最後一輪覆蓋射擊。75mm山炮的尖嘯撕裂空氣,炮彈拖著刺耳的尾音砸向早已千瘡百孔的街壘,爆炸的火光將殘垣斷壁再次掀翻。磚石、木梁、碎玻璃在衝擊波中飛濺,但守軍早已轉入地下。
整個金陵城的街道早已被掏空,地道、暗堡、射擊孔縱橫交錯,每一棟殘破的建築都是致命的陷阱,每一處廢墟都藏著索命的槍口。
"弟兄們小鬼子上來了,準備戰鬥!"
排長王德勝低吼一聲,從廢墟縫隙中死死盯著前方。他粗糙的手指搭在馬克沁的扳機上,隨時準備開火。
遠處,膏藥旗在硝煙中若隱若現,鋼盔反射著冷光。日軍第6師團的野戰步兵以標準的散兵線推進,三人一組,交替掩護,槍口平舉,刺刀雪亮。
他們是從淞滬一路殺來的野戰精銳,即便失去飛機重炮支援,依然保持著恐怖的戰鬥素養。皮靴踏過碎石的聲音整齊而冰冷,像是死神的腳步聲。
"穩住……放近點再打!"
連長陳鐵男低聲下令,手指緊扣在駁殼槍的扳機上。他眯起眼睛,透過硝煙盯著越來越近的日軍,呼吸平穩得像是在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