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家生率領部隊在金陵城的斷壁殘垣間與日軍展開慘烈的巷戰時,長江北岸也燃燒起了戰火。
滁河平原上,日軍第5師團,國崎支隊的鋼鐵洪流正碾碎初冬的薄霜。四十餘輛九七式坦克排成楔形攻擊陣型,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震得兩岸蘆葦簌簌發抖。
緊隨其後的機械化步兵大隊踏著整齊的步伐,三八式步槍的刺刀在陽光中折射出森冷的光芒。
與此同時,西北方向的六合高地傳來悶雷般的炮響。日軍第13師團的野戰炮群正在校準射界,75mm山炮的炮口每一次噴吐火舌,遠處的丘陵就會騰起一朵朵死亡之花。
三個齊裝滿員的步兵聯隊已展開戰鬥隊形,土黃色的軍服在枯黃的茅草中若隱若現,宛如一條吐信的毒蛇,正悄然切斷通往浦口的最後退路。
這兩支日軍精銳,就像兩把鐵鉗。東線的裝甲矛頭要鑿穿防線,西線的步兵鐵壁要封死退路,教科書般的鉗形攻勢即將合攏。日軍參謀部的作戰地圖上,代表華夏軍隊的藍色箭頭已被紅色鉛筆重重圈住,隻待一場完美的殲滅戰。
但他們不會知道,五千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透過戰壕的射擊孔緊盯著來犯之敵。三營的八百士兵與四千多潰兵早已融為一體,他們用工兵鏟在凍土上挖出縱橫交錯的戰壕,用炸毀的汽車構築反坦克障礙。下關碼頭那邊,一批批渡船正載著百姓駛向對岸。
此刻,顧家生他們身後的長江波濤中,最後一條生路正在接受日軍不要命的瘋狂猛攻。
“咻———!”
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由遠及近,王鐵栓條件反射般撲進戰壕。下一秒,整個大地像被巨神捶打的鼓麵般劇烈震顫,衝擊波裹著碎土塊砸在他後背上,鋼盔叮當作響。
"他娘的!第七輪炮擊了!"
王鐵栓吐出嘴裡的泥沙,扭頭吼道:
"觀察哨!報傷亡!"
沒有回應。隻有燃燒的帆布冒著黑煙,半截斷臂掛在扭曲的鐵絲網上,手指還在神經性地抽搐。王鐵栓這才發現觀察哨所在的位置已經變成一個直徑五米的彈坑,潮濕的坑底滲著暗紅色的泥漿。
"營長!三連陣地被撕開個口子!"
滿臉血汙的傳令兵從交通壕滾下來,左耳隻剩個血窟窿。
"小鬼子坦克上來了!"
王鐵栓抓起望遠鏡的手在微微發抖。透過彌漫的硝煙,江岸陣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穿灰布軍裝的屍體,有些被炮火犁得支離破碎。遠處,五輛九七式坦克正噴著黑煙碾過戰友的遺體,後麵跟著潮水般的土黃色身影。
"把預備隊頂上去!"
他扯開領口,銅紐扣崩飛在戰壕壁上。
"告訴二連,就算用牙咬也得把缺口堵上!"
..................................
鋼鐵履帶碾過結冰的戰壕邊緣,將半埋在土裡的青天白日徽章壓得粉碎。王鐵栓看著那輛九七式坦克像史前巨獸般碾過二連陣地,履帶上沾著的碎肉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粉紅色。
"反坦克班!上燃燒瓶!"
&nm榴彈炮的爆炸聲中。左翼陣地突然騰起三十米高的煙柱,整段戰壕像被巨人掀翻的玩具,七八個士兵的殘肢和馬克沁機槍零件一起飛上天空。
濃煙裡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是個被彈片切開肚子的老兵,腸子拖在凍土上像條蠕動的紅蛇。
"營長!三連打光了!"
傳令兵踉蹌著撲進指揮所,鋼盔凹下去一塊,血順著眉骨流進眼睛裡。
"小鬼子從江灘繞過來了......"
王鐵栓透過塌了大半的觀察孔,能看見江麵上漂著幾十具屍體,像被漁網兜住的銀魚,隨著波浪輕輕搖晃。
更遠處,六條渡船正在炮火中艱難轉向,船頭擠滿抱著包袱的婦女,有個穿藍布衫的小姑娘在朝陣地揮手。
"哐當"一聲,指揮所頂棚的圓木突然塌下來半截。王鐵栓抬頭看見兩架九七式艦攻正在俯衝,機翼下的紅丸標記刺得眼睛生疼。
&nm機炮掃過前沿陣地,整條散兵線像被鐮刀割過的麥子,瞬間倒伏下去。有個機槍手被攔腰打斷,上半身還死死抱著發紅的槍管。
"營長!鬼子上來了!"
司號員小李貓著腰過來報告。
"至少一個大隊..."
王鐵栓用刺刀割下綁腿紮緊傷口,抄起一支上著刺刀的漢陽造。戰壕裡幸存的士兵們默默聚攏過來,有人往空槍膛裡塞最後一發子彈,有人把工兵鏟磨得雪亮。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潰兵們,此刻眼神卻出奇地一致,那是困獸將死時反而凶性大發的光。
"弟兄們。"
王鐵栓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活人。
"身後三公裡就是渡口,現在江麵上至少有5000老百姓..."
一發榴彈在不遠處炸開,掀起的泥土雨點般砸在鋼盔上。
他指向江對岸隱約可見的金陵城廓,那裡正騰起滾滾黑煙。
"如果我們慫了,撤了會發生什麼?"
戰壕裡響起鋼槍頓地的悶響,殘存的士兵們抬起布滿硝煙的臉。
"那群畜生會糟蹋咱們的姐妹,會把咱爹娘當活靶子練刺刀!你們說.....咱們能放這群畜生過去嗎?"
一陣壓抑的嗚咽聲中,有個獨臂老兵突然舉起砍卷刃的大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