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被景淮遞到晏昀野麵前,白紙黑字,像冰冷的判決書。
晏昀野猛地抬頭。
腦子徹底炸開。
免職?!
停職反省?!
審查?!
他空洞的視線聚焦在晏聽南臉上。
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父親……
他引以為傲,又敬畏有加的父親。
清晏市場部經理的位置,曾是他拚命想證明自己,渴望得到父親認可的唯一勳章。
如今,勳章被親手扯下,砸在腳邊。
當著溫家、蘇家,還有被他羞辱踐踏過的蘇軟的麵。
親手摘了他的權柄!
原來在父親眼裡,他不僅識人不清。
更是公私不分,衝動誤事的廢物。
這份停職,不是懲罰,是對他晏昀野整個人的否定!
巨大的羞恥感和被全盤否定的絕望比失去職位更讓他窒息。
他視線慌亂地掃過蘇軟平靜無波的臉。
掃過溫晚菀那張因絕望和恐懼而扭曲,再無半分美好的麵容。
過往六年像一場荒誕又惡臭的走馬燈在腦中瘋狂閃回。
他為溫晚菀一次次斥責蘇軟不懂事和無理取鬨。
他在淺島灣對蘇軟口不擇言的羞辱。
他像個跳梁小醜,被偽善的毒蛇玩弄於股掌。
信仰崩塌後的廢墟裡,隻剩下冰冷的荒謬和自我厭惡。
他曾經為了她,是如何愚蠢地去傷害另一個女人?
報應!
赤裸裸的報應!
失去了溫晚菀這個精神支柱,再被剝奪了事業根基。
晏昀野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晏聽南那雙冰冷嚴厲的眼睛。
肩膀頹然垮下,最後一點支撐也被抽空。
晏聽南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底沒有半分波瀾。
撚著紫檀珠的指腹微微用力。
“六根不淨,五蘊不空。”
他撚著佛珠,聲音低沉,帶著佛偈般的冰冷禪意。
“回去,好好想想,你這顆心,到底被什麼蒙了塵。”
他張了張嘴,乾裂的唇縫裡擠出破碎嘶啞的幾個字。
“我……”
他聲音抖得不成調,視線不受控製地轉向蘇軟。
“對不起……”
這三個字,輕得像蚊子聲,卻耗儘了他全身力氣。
不是對晏聽南,是對蘇軟。
為淺島灣口不擇言的羞辱。
為他被豬油蒙了心,一次次踐踏她的真心。
為他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害她昨天遭此一劫。
六年荒唐,六年辜負。
最終化為對不起這三個字。
說完,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骨頭。
猛地轉身,撞開門,踉蹌著衝進外麵尚未散儘的浮華光影裡。
背影倉惶如喪家之犬,再不複昔日半點張狂。
晏聽南收回目光,指間的紫檀珠撚過最後一粒。
塵埃落定。
他轉向一直安靜坐在那裡的蘇軟。
周身迫人的戾氣與冰冷的禪意,在觸及她身影的瞬間,冰雪消融。
他聲音低沉,恢複了一絲溫和。
“走了。”
“這裡臟。”
蘇軟起身,肩胛的傷處傳來細微的牽扯感,她麵不改色。
走到晏聽南身邊,與他並肩。
腳步即將邁出休息室門檻時,她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
目光掃過那片狼藉。
蘇振廷癱在地上,像被抽了魂,岑雪伏在他身上哭嚎,再無半分體麵。
溫家夫婦麵如死灰,溫晚菀失魂落魄地站著。
一地雞毛,身敗名裂。
心頭掠過一絲微瀾。
不是同情,更非快意。
竟隻覺得索然無味。
曾幾何時,這些人的輕蔑與踐踏,是壓在她心頭的巨石。
蘇家視她如草芥,溫家棄她如敝履,晏昀野的羞辱,溫晚菀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