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星司南核心碑座散發的青銅光域,如同劈開混沌的利刃,在狂暴的元磁漩渦與空間亂流中艱難前行。光域之內,唐天宇盤坐調息,混沌神胎在紫府深處緩緩旋轉,每一次吞吐都吸納著外界狂暴的歸墟寂滅道韻,修複傷體,穩固境界。神念則如同精密的觸手,與身下古老的青銅碑座緊密相連,感知著前方引星司南指針傳遞來的、跨越混亂空間的微弱悲鳴。
光域移動的速度並不快。歸墟裂淵深處的法則混亂遠超外圍,空間如同被揉皺又撕裂的破布,元磁力場更是狂暴如億萬條糾纏的怒龍。即便是引星司南核心碑座這掌控元磁與空間的至寶,也隻能在唐天宇以混沌歸墟真意“安撫”道則的前提下,勉強梳理出一條相對穩定的通道。
背負的趙鐵山依舊昏迷,氣息微弱。胸口那被空間薄膜隔絕的詛咒黑線,如同蟄伏的毒蛇,死氣沉沉地盤踞著,無聲吞噬著被薄膜保護的殘餘生機。唐天宇每隔一段時間便渡入一股精純的混沌靈力,維持著那層脆弱的空間屏障,心中焦灼如焚。時間,是趙鐵山最大的敵人。
“近了…更近了…”唐天宇緊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瞳孔深處掠過一絲精芒。掌中引星司南核心碑座的嗡鳴陡然加劇,指向的感應前所未有的清晰!那缺失的指針,就在前方那片空間扭曲最為劇烈、彩色光暈幾乎凝成實質的元磁風暴眼深處!
然而,那片區域的凶險,也遠超之前!
轟隆隆——!
沉悶的巨響並非來自聲音,而是空間本身不堪重負的呻吟!前方的虛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鏡湖,無數道巨大的空間褶皺瘋狂扭曲、碰撞、湮滅!五顏六色的元磁亂流被強行擠壓、摩擦,爆發出刺眼奪目的光焰和足以撕裂神魂的尖嘯!一個直徑超過千丈、由純粹的空間湮滅與狂暴元磁構成的彩色漩渦風暴,如同宇宙巨獸的心臟,在瘋狂搏動!漩渦核心處,一點微弱的青銅光芒頑強閃爍,正是引星司南指針所在!
法則潮汐!歸墟裂淵深處,空間與元磁法則劇烈衝突、湮滅、重組時形成的毀滅性天象!其威能,足以瞬間將聖劫境修士撕成最原始的粒子!
青銅光域在潮汐邊緣劇烈震蕩,仿佛隨時會被那恐怖的撕扯力粉碎!光域表麵流淌的符文瘋狂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唐天宇臉色凝重到了極點,體內混沌靈力毫無保留地注入碑座,歸墟真意全力運轉,試圖“安撫”前方狂暴的法則亂流,為光域開辟道路。
但潮汐的力量太過恐怖!他如同試圖以螻蟻之力平息海嘯!光域在狂暴的推力下,不進反退,甚至被拉扯得向那毀滅漩渦的邊緣滑去!
“不好!”唐天宇悶哼一聲,嘴角溢血。強行對抗潮汐的反噬讓他紫府震蕩。眼看光域即將被卷入漩渦邊緣那足以湮滅一切的光焰之中,他眼中厲色一閃,就要不顧一切燃燒本源催動碑座!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錚——!!!
一道清越、悠長、仿佛能穿透萬古時空的劍鳴,毫無征兆地在那狂暴的法則潮汐深處響起!
這劍鳴並非實體聲音,而是一種直抵神魂本源的意念之音!它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鋒銳、孤寂與穿透一切的意誌,瞬間壓過了空間湮滅的轟鳴與元磁亂流的尖嘯!
隨著劍鳴響徹,那瘋狂搏動的法則潮汐核心,那片最為狂暴的彩色漩渦風暴之中,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灰白色光芒驟然亮起!
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斬斷萬法、破滅虛妄的純粹意誌!它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道筆直界痕,無視了狂暴的空間褶皺與元磁亂流,朝著唐天宇所在的青銅光域,悍然斬落!
嗤啦——!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仿佛布帛被利刃無聲劃開的輕響!
那足以撕碎聖劫修士的恐怖法則潮汐,竟被這道灰白劍光硬生生從中剖開!劍光所過之處,狂暴的空間亂流被強行撫平、湮滅,混亂的元磁力場被斬斷、歸順!一條寬不過丈許、卻筆直穩定、直通法則潮汐核心區域的臨時通道,被這驚世一劍強行開辟出來!
通道儘頭,正是那點閃爍的青銅指針!
唐天宇瞳孔驟縮!這一劍蘊含的意誌與威能,讓他心神劇震!不是聖劫,遠超神嬰!那是一種將自身意誌、道則、乃至生命都熔煉於一劍的純粹與極致!劍修!而且是修為通玄、劍意已臻化境的絕世劍修!
沒有絲毫猶豫!機不可失!唐天宇神念狂催,引星司南核心碑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駕馭著青銅光域,如同離弦之箭,順著那條被劍光開辟的通道,瞬間衝入了法則潮汐的核心區域!
光域剛剛穿過,身後那道灰白劍光的力量便已耗儘。被強行剖開的法則潮汐如同憤怒的巨獸,發出更加狂暴的轟鳴,瞬間合攏!湮滅的光焰將通道入口徹底吞噬!
光域懸停在法則潮汐的核心。這裡反而相對“平靜”,狂暴的能量被約束在外圍,形成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心處,一塊半懸浮的、布滿裂痕的暗紅色巨石上,一點青銅光芒靜靜懸浮,正是引星司南缺失的指針!指針形如古劍,散發著銳利的空間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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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指針旁邊,一道身影盤膝而坐。
那是一個看不出具體年歲的男子。他身形頎長,穿著一件洗得發白、邊緣磨損的灰色布袍,長發隨意披散,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線條剛毅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他懷中抱著一柄劍。
那劍沒有劍鞘,劍身呈現一種古樸的灰白色,黯淡無光,甚至劍刃處布滿了細密的缺口與裂紋,仿佛隨時會徹底崩碎。劍柄是普通的黑木,纏繞著早已褪色的麻繩。這是一柄殘破到極致的劍,丟在凡俗鐵匠鋪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但正是這柄殘劍,方才斬出了那驚世一劍!
男子低垂著頭,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與周圍冰冷的岩石融為一體。他身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恐怖傷口,有些深可見骨,傷口邊緣殘留著空間撕裂的痕跡和元磁灼燒的焦黑,更有一股陰冷汙穢、帶著腐淵氣息的暗沉力量,如同毒蛇般在他經脈中遊走,不斷侵蝕著他最後的生機。他的境界,赫然達到了聖劫境巔峰,甚至半隻腳踏入了聖王領域,但此刻卻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油儘燈枯。
唐天宇目光掃過那柄殘劍和男子身上的腐淵氣息,心中瞬間了然。此人必是在歸墟裂淵深處遭遇了恐怖存在,經曆慘烈大戰,最終重傷垂死,被腐淵之力侵蝕,困於此地。方才那一劍,恐怕是他凝聚了殘存修為與生命本源的最後爆發!
“多謝前輩援手!”唐天宇不敢怠慢,收起光域,將趙鐵山安置在巨石一角,對著那灰袍劍修抱拳行禮,聲音帶著真誠的感激。若非那一劍,他和趙鐵山此刻恐怕已被法則潮汐撕碎。
灰袍劍修沒有任何反應,依舊低垂著頭,氣息微弱。
唐天宇目光轉向那懸浮的青銅指針。引星司南核心碑座發出強烈的呼喚。他深吸一口氣,神念引動碑座之力,一道溫和的元磁之力纏繞向那青銅指針。
嗡!
指針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它本身形態就如同一柄小劍),化作一道青銅流光,瞬間射向唐天宇手中的核心碑座,精準地嵌入頂端預留的凹槽!
哢嚓!
一聲清脆而圓滿的嵌合聲響徹這方空間!
嗡——!!!!
完整的引星司南,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輝!碑座、殘片、指針完美合一,化作一個尺許大小、通體流淌著青銅神輝、指針如劍、底座如龜背負星辰道圖的古老司南!一股浩瀚、磅礴、統禦周天元磁、錨定萬界虛空的偉岸力量,轟然降臨!
唐天宇隻覺神魂劇震,一股比之前龐大精純十倍不止的信息洪流湧入識海!無數關於空間穿梭、元磁挪移、虛空坐標錨定、乃至歸墟空間薄弱節點感知的玄奧法門清晰呈現!同時,通過完整的引星司南,他對周圍元磁與空間法則的感知清晰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甚至能“看”到這片歸墟裂淵與外界連接的、如同蛛網般複雜的空間脈絡!
“成了!”唐天宇心中狂喜!有了完整的引星司南,離開這絕地,救治趙鐵山,尋找文文她們,終於不再是奢望!
然而,就在引星司南歸位、神光爆發的刹那,那一直低垂著頭、氣息奄奄的灰袍劍修,身體猛地一震!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從他口中傳出,帶著內臟破裂的雜音。他艱難地抬起頭,散亂的長發滑向兩側,露出一張蒼白卻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鑿般的臉龐。他的眼睛,是純粹的灰色,如同沉寂了萬古的寒潭,此刻卻因為劇烈的咳嗽而微微波動,目光瞬間鎖定了唐天宇手中完整的引星司南!
那灰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致的銳利,如同沉睡的太古神劍驟然開鋒!一股難以言喻的、純粹到極點的劍意,如同無形的風暴,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這劍意並非針對唐天宇,卻讓他渾身汗毛倒豎,紫府神胎瘋狂示警,仿佛置身於億萬劍鋒之下!
“引…星…司南…”沙啞乾澀、如同金鐵摩擦的聲音,從灰袍劍修口中艱難擠出。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司南,灰色眼眸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激動、狂喜,以及…一種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瘋狂渴望!“…紅雲…歸途…鑰匙!”
他猛地掙紮著想站起,但身體早已被重創和腐淵之力侵蝕得破敗不堪,剛一動彈,便牽動了全身傷口,鮮血從嘴角和胸前恐怖的創口中汩汩湧出,氣息更加萎靡。纏繞在他經脈中的腐淵汙穢之力,因為這劇烈的情緒波動和掙紮,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間變得活躍,瘋狂侵蝕著他最後的生機!他灰色的眼眸中,痛苦與瘋狂交織,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
唐天宇瞬間明白了!這位強大的劍修,被困於此地不知多少歲月,重傷垂死,引星司南是他離開此地、甚至可能是返回故土紅雲界?)的唯一希望!方才出手相助,恐怕也是為了這司南!
看著對方眼中那近乎絕望的渴望和體內瘋狂肆虐的腐淵之力,唐天宇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步上前,來到灰袍劍修身前,沉聲道:“前輩穩住心神!晚輩或可助你壓製體內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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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右手並指如劍,紫府混沌神胎光芒大放,核心歸墟奇點幽芒流轉!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卻凝聚了極致湮滅真意的歸墟之力,被他小心翼翼地剝離出來,點向灰袍劍修胸口腐淵之力最為肆虐的核心區域!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寒冰!灰白色的歸墟之力觸及那粘稠汙穢的腐淵魔息,瞬間爆發出劇烈的湮滅反應!灰黑色的汙穢魔氣如同遇到克星,瘋狂扭曲、蒸發、消散!
“呃啊——!”灰袍劍修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身體劇烈顫抖,額角青筋暴起!歸墟之力湮滅腐淵魔息的同時,也在湮滅著他被魔息侵蝕、早已脆弱不堪的經脈血肉!這痛苦,不亞於刮骨療毒!
但他那雙灰色的眼眸,卻在劇痛中爆發出驚人的神采!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如同附骨之蛆、折磨了他不知多少歲月的腐淵之力,正在被這股霸道絕倫的湮滅力量強行摧毀、淨化!雖然過程痛苦至極,但這卻是真正的希望!
他猛地咬緊牙關,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強行運轉體內殘存的、如同風中殘燭的劍元!那殘破的灰白長劍在他懷中發出低沉的嗡鳴,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凝練的劍意透體而出,配合著唐天宇的歸墟之力,內外夾攻,絞殺著體內的腐淵邪力!
一時間,這片法則潮汐核心的空間內,隻剩下湮滅的嗤嗤聲、劍元的嗡鳴以及灰袍劍修壓抑的痛苦喘息。唐天宇全神貫注,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那一絲歸墟之力,既要保證湮滅邪力,又要避免傷及對方本就脆弱的本源。
時間在無聲的激烈對抗中流逝。灰袍劍修身上的腐淵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但代價是他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如同金紙,氣息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終於,當最後一縷頑固的腐淵魔息被歸墟之力與劍元合力絞滅的瞬間——
“噗!”灰袍劍修猛地噴出一大口粘稠的、帶著濃烈腥臭的汙黑血液!血液落在地上,竟將堅硬的暗紅岩石腐蝕出縷縷青煙!
他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癱軟下去,靠在背後的殘破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但那雙灰色的眼眸,卻比之前明亮了無數倍!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冷汙穢感,已然消失!剩下的,是純粹的疲憊和劫後餘生的虛脫,以及…看向唐天宇時,毫不掩飾的感激與複雜。
“多…謝…”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幾分死氣。
唐天宇也收回了手指,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消耗巨大。他微微搖頭:“前輩方才一劍,救我二人性命,此乃應有之義。不知前輩如何稱呼?為何被困於此?”
灰袍劍修喘息片刻,灰色的眼眸望向手中那柄殘破的灰白長劍,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與落寞。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奇異的金屬質感:
“吾名…‘無鋒’。”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唐天宇和他身後昏迷的趙鐵山,“至於為何在此…為守一諾,斬一魔,誤入此地深處…遭空間風暴與腐淵邪魔圍攻…力竭被困。”
他的話語極其簡潔,卻透露出驚心動魄的信息。守諾斬魔,深入歸墟絕地,力抗風暴邪魔,最終力竭被困,卻依舊能斬出那驚世一劍…此人之強,心誌之堅,令人心折!
“無鋒前輩。”唐天宇肅然抱拳,“引星司南已完整,晚輩欲離開此地,前輩可願同行?”
無鋒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散發著浩瀚空間波動的引星司南,灰色眼眸中光芒閃爍。離開…回到紅雲界…這是他無數個日夜的執念。他緩緩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