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無邊的黑暗。
這是唐天宇恢複意識後的第一感知。仿佛沉淪在萬古冰洋的深處,意識被凍得麻木,每一次思維的轉動都帶來針紮般的刺痛。唯有神魂深處那道烙印——以身化劍的寂滅輝光,還有那句平靜如水的“活著…走出去…”,如同永不熄滅的星火,在冰冷的黑暗中灼燒著他的靈魂。
“呃…”一聲痛苦的呻吟不受控製地從喉嚨裡擠出,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金星亂舞。過了好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才漸漸清晰。
沒有歸墟那令人窒息的灰暗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荒涼、更加浩瀚、也更加恐怖的景象。
他們似乎墜落在一片巨大無朋的“陸地”上。但這陸地並非岩石或土壤,而是由無數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骸骨堆疊而成!森白的、暗金的、墨玉般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各種形態、各種色澤的骸骨,如同被遺忘在歲月儘頭的山脈,縱橫交錯,一直延伸到視線的儘頭,消失在更幽邃的黑暗裡。一些骸骨完整地保持著生前的姿態,如同被瞬間凍結的太古巨獸;更多的則是碎裂、扭曲,巨大的骨刺如斷裂的山峰般斜插向虛空,斷裂的骨腔如同深邃的峽穀。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蒼涼、混雜著血腥、腐朽和某種永恒不散的能量塵埃的氣息。這裡的空間法則極其紊亂,時而凝滯如鉛,時而扭曲如漩渦。頭頂沒有星辰,隻有一片深邃到吞噬一切光線的虛無,偶爾有極其遙遠的、不知名星體爆炸殘留的慘白輝光一閃而逝,短暫地照亮這片骸骨的墳場。
“星骸…古戰場…”唐天宇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隻有傳說中埋葬了上古仙神、乃至更高存在遺骸的戰場碎片,才可能有如此景象!每一具骸骨都殘留著生前恐怖的力量烙印,曆經萬古歲月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他們如同闖入巨人陵墓的螻蟻。
“咳…咳咳…”身邊傳來劇烈的咳嗽和虛弱的喘息。唐天宇猛地轉頭。
喻文文倒在不遠處一堆相對平整的暗金色巨大肋骨上,臉色比身下的骸骨還要慘白。她身周的生命樹幼苗光芒黯淡到了極致,葉片卷曲發黃,仿佛下一刻就要枯萎。為了催動最後的力量帶眾人逃離歸墟,她徹底透支了剛剛被混沌源胎果修複的本源,此刻氣息微弱,連抬起手指都異常艱難。
“文文!”唐天宇掙紮著想要起身,體內瞬間爆發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昏厥。歸墟寂滅果和元磁星核果的力量依舊狂暴,如同兩條不安分的惡龍在經脈中衝撞,道種內的邪穢在吞噬了玄骨屍魔和部分歸墟死氣後,壯大了不知多少倍,盤踞在混沌漩渦邊緣,散發著冰冷貪婪的意誌,瘋狂衝擊著他的神魂,試圖掌控這具身體。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苦和汙穢的低語。
“哥…文文姐…”一個帶著哭腔的微弱聲音從另一邊響起。唐雨薇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處相對避風的骨腔凹陷裡,懷裡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林薇。林薇的狀態更加糟糕了,玄骨屍毒失去了喻文文的壓製,黑氣如同活物般在她體表翻滾,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染成了青灰色,生機微弱得如同風中的燭火。唐雨薇體內的青木靈體氣息本能地流轉著,試圖驅散林薇身上的死氣,但那點微薄的生機如同投入火海的雪片,瞬間就被屍毒吞噬。
“鐵山大哥…”唐雨薇又看向另一邊。
趙鐵山魁梧的身軀靠在一根斷裂的、如同巨柱般的腿骨旁,半個身體已經被蠕動的影蝕詛咒徹底染成漆黑。那詛咒如同擁有生命,正貪婪地吞噬著他僅存的血肉生機,將他強壯的身軀侵蝕得如同風乾的枯木。他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顯然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僅憑鋼鐵般的意誌死死守住最後一絲靈台清明,才沒有徹底被詛咒吞噬神魂。
絕望的氣息,如同這星骸古戰場冰冷的塵埃,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逃出了歸墟絕地的圍殺,卻又墜入了這更加詭異、更加危險的死寂墳場。
“異果…力量…”唐天宇死死咬住牙關,口腔裡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蒼溟前輩用命換來的生機,絕不能斷送在這裡!他強行運轉《混沌經》,試圖引導體內狂暴的力量。然而,意念稍動,道種內的邪穢便如同被驚動的毒蛇,瘋狂反撲!那股冰冷、貪婪、充滿毀滅欲念的意誌,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識海,試圖將他拖入沉淪的深淵!
“放棄吧…沉淪吧…擁抱腐淵…你將獲得無上力量…”充滿誘惑的低語在神魂深處響起,眼前幻象叢生,屍山血海,無儘沉淪。
“滾!”唐天宇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眼中混沌漩渦瘋狂旋轉,邊緣的邪穢黑氣劇烈翻騰,他死死守住最後一線清明,“力量…屬於我!邪穢…終將被磨滅!”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盤膝坐起。目光掃過那三股力量:狂暴的歸墟寂滅之力冰冷、消融)、躁動的元磁星辰之力撕扯、扭曲)、以及盤踞在道種邊緣、蠢蠢欲動的邪穢之力貪婪、汙染)。混沌道種的核心本源依舊微弱,卻在三者激烈的衝突中頑強地維持著平衡,如同暴風眼中的一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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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法強行煉化…那就…以邪製邪,以力導力!”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唐天宇心中升起。他猛地將心神沉入道種,不再強行壓製邪穢,反而主動引動一絲邪穢之力,如同毒蛇出洞,撲向那最為狂暴的歸墟寂滅之力!
轟!
如同火星濺入油鍋!歸墟寂滅之力瞬間被激怒,冰冷的湮滅氣息瘋狂反撲邪穢!兩股同樣充滿毀滅性的力量在唐天宇體內猛烈對撞!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撕裂、消融!但他強忍著非人的痛苦,借助邪穢的“引動”,將歸墟寂滅之力強行引導向體內淤積的玄骨屍毒和歸墟死氣殘留!
嗤啦!
如同熱刀切牛油!那些深入骨髓、頑固異常的屍毒和死氣,在精純的歸墟寂滅之力麵前,迅速被消融、湮滅!雖然這個過程同樣痛苦萬分,如同刮骨療毒,但效果立竿見影!體內因屍毒和死氣帶來的陰寒與遲滯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有效!”唐天宇精神一振!他如法炮製,再次引動一絲邪穢,撲向另一股躁動的元磁星辰之力!元磁之力被邪穢汙染,變得更加狂暴扭曲,但唐天宇強忍著道種被衝擊的痛苦,引導著這股被“汙染增幅”的元磁之力,狠狠衝刷向自己殘破的經脈和骨骼!
滋啦!哢嚓!
如同無數細小的雷霆在體內炸開!狂暴的元磁之力帶著撕裂空間的特性,強行拓寬、加固著瀕臨崩潰的經脈!那些斷裂的骨骼,也在元磁之力的震蕩撕扯和邪穢帶來的詭異“活性”刺激下,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開始緩慢地對接、愈合!這個過程比刮骨療毒更加痛苦百倍,唐天宇渾身劇烈顫抖,冷汗混合著血水和黑氣不斷滲出,整個人如同剛從血池地獄中爬出!
但他眼神中的瘋狂與執著,卻越來越亮!他在走鋼絲!在利用邪穢的貪婪和異果的狂暴,進行一場以自身為熔爐、以意誌為燃料的瘋狂淬煉!每一次引導,都在死亡的邊緣跳舞!
時間,在這死寂的星骸戰場中無聲流逝。或許是數個時辰,或許是更久。
唐天宇的氣息,在極致的痛苦中,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開始攀升!神嬰境後期的瓶頸,在狂暴力量的衝擊下,開始鬆動!他體表那些猙獰的裂痕,在元磁之力的撕扯愈合和歸墟之力的消融淨化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雖然依舊有新裂痕在狂暴力量的衝擊下不斷產生,但舊的傷痕確實在消失!一股混合了寂滅、扭曲、吞噬的混亂而強大的氣息,從他身上緩緩彌漫開來。
就在他全神貫注於體內這場凶險的蛻變之時——
“嗡!”
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的空間波動,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側不遠處爆發!
唐天宇猛地警覺睜眼!
隻見喻文文身前,那枚一直被她貼身珍藏的、僅有指甲蓋大小、通體溫潤如玉的青色微塵——青帝印記微塵,此刻正散發出柔和而堅韌的青色光暈!光暈流轉,仿佛溝通了冥冥中某種玄奧的法則,將喻文文身周紊亂的空間之力強行撫平、穩定!
緊接著,兩道黯淡的、散發著古樸滄桑氣息的殘片虛影,自喻文文懷中緩緩升起!正是那兩塊引星司南殘片!一塊閃爍著銀灰色的元磁輝光,一塊流淌著幽暗的空間波動!
嗡!嗡!
青帝印記微塵的青光,與兩塊引星司南殘片的光芒瞬間交織在一起!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牽引感,如同無形的絲線,指向這片星骸戰場深處某個方向!
“引星司南…核心碑座?!”唐天宇瞳孔一縮!蒼溟前輩在青蓮劍塚隕落前曾言,完整的引星司南是離開歸墟的關鍵,其核心碑座就在歸墟深處!難道…這星骸戰場,就位於歸墟與某個未知空間的夾縫之中?而青帝印記微塵,竟能引動司南殘片,感應核心碑座的位置?!
“咳…”喻文文似乎被這股波動驚醒,艱難地睜開眼,看著眼前交織的光芒和那股清晰的牽引感,疲憊的眸子裡也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天宇…方向…”
就在這時!
“轟隆隆——!!!”
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星骸戰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驟然沸騰!
距離他們數千裡之外,那片由無數巨大龍骨雖無龍族,但形似龍骸)堆積而成的骨山區域,爆發出衝天的赤紅光芒!一股純粹、霸道、仿佛能轟碎星辰的恐怖力量波動轟然爆發!伴隨著一個震耳欲聾、充滿了暴戾與狂喜的咆哮:
“哈哈哈!力之極境!開!給老子破!”
赤紅的力之大道法則如同火山噴發,凝聚成一道貫穿天地的巨大拳影,狠狠轟擊在骨山深處!空間劇烈震蕩,骨山崩裂,露出深處一點璀璨奪目的赤金光華!赫然是一塊蘊含著精純“力之大道”本源法則的太古神金!
“荒族戰穹!他找到了機緣!”唐天宇心頭一凜!
幾乎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