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老威嚴的聲音,如同億萬神劍同時錚鳴,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穿透萬古的鋒銳與沉重,狠狠鑿進唐雨薇的識海!
“身負吾主長生之息,臂染腐淵穢毒,魂蘊不滅劍種…小輩,汝與背上之人,緣何至此葬劍之地?可知踏足此地,非生即死,再無回頭之路?”
聲音落下,無形的劍壓雖已退去大半,但那股源自靈魂層麵的沉重質詢,卻比任何物理壓力更讓唐雨薇窒息。她感覺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剝開,暴露在這位古老存在的審視之下,左臂的劇毒、背上的喻文文、體內那剛剛覺醒卻躁動不安的青帝劍意雛形…所有秘密都無所遁形。
“呃…”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她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全靠左臂深處那應激亮起的青金劍紋提供最後支撐。她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劍塚入口深處那道由純粹劍光構成的修長青衫虛影——青鋒。
“前輩!”唐雨薇的聲音嘶啞乾裂,帶著不顧一切的急迫和濃重的哭腔,她甚至顧不上禮節,“救她!求您救救文文姐!她為了救我,本源枯竭,壽元將儘!隻有這裡…隻有青帝的傳承…能救她!”她顫抖著,試圖將背上喻文文冰冷枯槁的身體展示給那道虛影。
喻文文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鬢角的霜白在劍塚青金光芒映照下顯得愈發刺眼。那株幾乎枯萎的建木雛形虛影在她紫府深處極其微弱地搖曳著,與整個劍塚磅礴的生命劍息產生著斷斷續續的共鳴。
青鋒的虛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那道無形的意誌再次掃過喻文文,在那建木雛形上停留了片刻。劍意構成的指尖輕輕顫動,仿佛在撥動無形的琴弦,引動周遭空間彌漫的青金劍息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一絲絲比外界精純濃鬱百倍、帶著沉凝生機的劍意氣息,如同受到吸引的涓涓細流,悄然彙聚,纏繞向喻文文的身體。
喻文文枯槁灰敗的臉上,那層死寂的灰氣似乎被這精純的生命劍息衝刷得淡了一絲。雖然依舊昏迷,但她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舒展了一瞬,如同久旱的禾苗終於觸碰到了一絲甘霖。
這細微的變化讓唐雨薇瀕臨絕望的心中猛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前輩!您看到了!文文姐她…”
“生機將熄,魂火飄搖。建木之種,亦近歸塵。”青鋒的聲音依舊古老威嚴,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吾主長生之息,非外力可續。唯其自身道種複蘇,引劍塚生機入體,方有一線轉機。”
他的意誌轉向唐雨薇,無形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劍鋒,刺向她異化的左臂。“汝之左臂,腐淵穢毒已侵魂蝕骨,青帝劍種初醒,正與之生死相爭。此毒,乃腐淵本源魔念所化,跗骨之蛆,非大毅力、大機緣不可解。汝之劍種,是助汝斬滅穢毒,登臨劍道,還是被穢毒反噬,淪為魔傀…皆在汝一念之間。”
非生即死!再無回頭!
青鋒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錘,砸碎了唐雨薇剛剛升起的希望,更將她自身的絕境赤裸裸地剖開。救文文姐,要靠她自己?而她自己,也正處在被劇毒吞噬、或被劍意救贖的生死邊緣!
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巨手攥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左臂的劇毒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恐懼和動搖,猩紅的殺伐絲線猛地暴起反撲,瘋狂衝擊著肘部以上的青金劍紋!鑽心蝕骨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她,眼前陣陣發黑!
“我…我…”唐雨薇牙齒咯咯打顫,冷汗混合著淚水滑落。她隻是一個在末世中掙紮求存、剛剛覺醒靈體不久的女孩,背負著至親瀕死的重擔,自身也命懸一線…這抉擇,太重!太殘酷!
就在這時,背上喻文文那冰冷身體傳來的一絲微弱重量,如同最後的錨點,穩住了她即將崩潰的心神。枯木嶺上,喻文文以淨蓮青光為她驅散屍毒陰寒的溫暖;墜星海中,喻文文與她並肩作戰、守護星火島的不屈身影;還有剛才,喻文文燃儘壽元、霜白染鬢也要護住她的決絕…一幕幕畫麵在她眼前閃過。
“文文姐能為我做到這一步…我…我有什麼資格退縮?!”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倔強和守護的執念,如同被點燃的火山,轟然衝垮了恐懼的堤壩!左臂深處,那躁動的青帝劍意雛形仿佛感應到了她心意的變化,猛地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青金劍紋光芒大放,瞬間將反撲的猩紅絲線再次狠狠壓製下去!
“前輩!”唐雨薇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火焰,聲音因激動和決絕而顫抖,“請告訴我!該如何做!隻要能救文文姐!隻要能斬了這該死的毒!刀山火海,萬劍穿心,我唐雨薇絕不皺一下眉頭!”
青鋒虛影沉默了片刻。那無形的意誌在唐雨薇身上反複掃過,似乎在審視著她靈魂深處那團燃燒的火焰。最終,那古老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認可?
“劍塚之地,葬萬古神兵,亦葬無儘英魂。生路唯有一條:承其鋒銳,受其磨礪,明其真意。汝欲救人,先需自救。汝之劍種初醒,如胚鐵未鍛。腐淵穢毒,乃世間至邪至穢之磨刀石。唯有引劍塚葬滅劍意入體,以汝身為熔爐,以穢毒為薪柴,淬煉汝魂中之劍種!成,則劍種凝實,穢毒儘去,青木靈體與劍意相合,潛力無窮!敗,則魂飛魄散,身化膿血,永世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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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背上之人…”青鋒的意誌再次轉向喻文文,劍意構成的指尖輕輕一點。環繞喻文文的那股精純生命劍息驟然變得濃鬱,化作一個微小的、緩緩旋轉的青金色劍繭,將她枯槁的身體溫柔包裹。“吾以殘存劍元,聚劍塚生機為繭,暫吊其魂火三日。三日內,若汝能引動劍塚核心一縷‘長生劍息’注入此繭,或可喚醒其建木道種,引發生機。若不能…劍繭消散,魂歸星海。”
三日!淬煉劍種!引動長生劍息!
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每一個要求都是九死一生!
唐雨薇看著被青金色劍繭包裹、氣息似乎稍微穩定了一點的喻文文,又低頭看向自己左臂上那與猩紅絲線激烈對抗的青金劍紋。劇痛依舊,恐懼猶存,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三日…足夠了!”她一字一頓,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她小心翼翼地將喻文文安置在劍塚入口一塊相對平坦、由巨大斷劍殘骸構成的平台上。青金色劍繭散發著微弱而穩定的光暈,如同黑暗中的一點希望。
安置好喻文文,唐雨薇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劍塚中肅殺而沉凝的氣息儘數吸入肺腑。她拖著劇痛的左臂,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劍塚入口深處,走向青鋒虛影所指的方向——那片彌漫著更濃鬱、更肅殺青金劍光的區域。每一步落下,左臂的劍紋便明亮一分,與整個劍塚的共鳴便強烈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