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深處那聲開天辟地般的轟鳴餘韻未消,墜星壁壘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鋼鐵巨獸,徹底沸騰。刺耳的警報聲浪在狹窄的金屬通道內反複撞擊疊加,形成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洪流。腳步聲、呼喊聲、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鳴、遠處隱隱傳來的爆炸震動……無數混亂的聲浪透過沉屙殿厚重的金屬門縫,頑強地滲透進來,如同驚濤拍岸,衝擊著殿內死寂的空氣。
陸錚背脊繃得筆直,緊貼冰冷的金屬門,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定殿內唯一的入口,手按在腰間的製式長刀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全身的靈覺提升到極致,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捕捉著門外通道裡任何一絲異常的靈力波動或腳步靠近。壁壘內部生亂,蟲族入侵,星海商會叛變……這潭水已經渾得不能再渾。統領臨走前那聲“任何人擅闖,格殺勿論!”猶在耳邊,沉屙殿內這兩個人,絕不能有失。
“呃…嗬…”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從破碎風箱中擠出的嘶啞呻吟,驟然打破了平台區域的死寂。
陸錚猛地轉頭,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覆蓋在唐天宇身上的那層星辰玉髓膏,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波動起來!粘稠透明的凝膠下,他赤裸的胸膛正以一種近乎痙攣的幅度起伏著,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肺葉艱難的擴張和細微的撕裂聲,每一次呼氣都噴出帶著濃重血腥和藥味的氣息。他布滿傷痕的臉頰肌肉痛苦地抽搐著,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被灰白光暈鎖住的右眼——暗紫色的漩渦深處,一點細微卻無比刺目的猩紅光芒,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凶戾,正頑強地穿透灰白禁錮,一閃而滅!
“天宇兄!”陸錚一個箭步衝到平台邊,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和緊張。他不敢貿然觸碰,隻能緊緊盯著唐天宇的反應。
唐天宇的意識,如同在無儘的黑暗泥沼中沉淪了萬載,終於被那席卷諸天的宇宙轟鳴和體內爆發的磅礴生機狠狠拽回了一絲縫隙。無邊的劇痛瞬間將他淹沒!四肢百骸如同被碾碎又強行粘合,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遍布全身的裂痕,紫府更是如同一個被風暴肆虐過的宇宙雛形,破碎的空間碎片和狂暴的混沌氣流撕扯著他的神魂。混沌道種在中央艱難搏動,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微弱卻堅韌的混沌氣息,試圖修複這片狼藉。而紫府上空,那朵混沌青蓮正綻放著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
蓮心那道曾經幾乎將他靈魂撕裂的裂痕,此刻已彌合了九成!新生的蓮瓣嬌嫩欲滴,青翠欲滴,濃鬱的生機如同實質的清泉流淌而下,浸潤著他千瘡百孔的經脈和乾涸的丹田。但這生機,也如同一把雙刃劍。過於磅礴的生命力量湧入這具瀕臨崩潰的軀殼,如同洪水衝擊著布滿裂縫的堤壩,帶來了複蘇的希望,也帶來了撕裂的劇痛。他能“看到”自己體內的情況——經脈如同乾涸龜裂的河床,被青蓮生機強行貫注,寸寸撕裂又寸寸粘合;丹田氣海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盞,混沌道種散逸的氣息艱難地粘合著碎片;血肉骨骼深處,殘留的腐淵邪穢如同跗骨之蛆,在青蓮生機與老屍農枯寂禁錮的雙重壓製下依舊蠢蠢欲動,尤其是右眼深處,那邪穢共生的核心正發出不甘的嘶鳴!
痛!無邊無際的痛!還有源自靈魂深處、因天道複蘇而變得無比清晰的,三千大道法則的浩瀚波動!那波動如同億萬根無形的絲線,穿透厚厚的壁壘,穿透重傷的軀殼,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觸摸”過法則的存在——空間的玄奧軌跡、毀滅的暴戾真意、歸墟的沉淪終結、元磁的引力斥力、甚至還有一絲絲源自紫府青蓮的生命枯榮……三千大道如同璀璨的星河在他“眼前”流淌,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他貪婪地想要抓住,想要感悟,但每一次嘗試,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神魂,劇痛讓他意識幾乎再次潰散!
“嗬…文文…雨薇…”破碎的意識碎片在劇痛的風暴中艱難凝聚,兩個名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死死錨定著他即將再次沉淪的神智。他必須醒來!他不能倒下!
就在這時——
嗡!
一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劍鳴,如同劃破暗夜的流星,直接穿透了肉身的劇痛和法則的轟鳴,刺入他的感知!
那劍鳴,源自旁邊平台!
唐天宇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將沉重的眼皮掀起一條縫隙。模糊的視線艱難聚焦,越過粘稠的玉髓膏和冰冷的金屬支架,落在了旁邊平台那個幾乎失去生命氣息的身影上——他的妹妹,唐雨薇。
在唐雨薇左手腕上,那枚枯藤編織的手環,此刻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翠綠光華!光芒強烈卻不刺眼,充滿了生命本源最精純的韌性,甚至驅散了她身體周圍一小片區域冰冷的金屬反光。手環仿佛活了過來,枯藤的紋理間流淌著晶瑩的綠意,那微弱的裂痕都被這光芒暫時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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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翠綠光芒的映照下,唐雨薇那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左肩斷口處,一點微弱的、近乎透明的青色光點,正如同風中殘燭般,極其艱難地跳動著!每一次跳動,都散發出一股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古老威嚴與生死枯榮意境的劍意!那是青帝劍骨的殘留!是唐雨薇血脈深處最後的不屈!
這劍鳴,這劍意,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源自血脈本源、瀕臨寂滅前的悲鳴與抗爭!它在回應!回應外界那因天道複蘇而變得無比活躍、清晰的生命法則!回應那沸騰噴湧、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
“雨…薇…”唐天宇破碎的意識中,這個名字如同驚雷炸響!妹妹還活著!她還在抗爭!那心口被“鎮淵鎖”死死纏繞的灰黑死氣球體,在這股微弱劍意的引動和外界活躍法則的刺激下,猛地劇烈一縮!仿佛受到了某種衝擊,表麵流轉的汙濁黑氣和枯寂符文都出現了瞬間的紊亂!
希望!如同在無邊的黑暗中看到的一線天光!
幾乎就在唐雨薇體內青帝劍骨殘意被引動的同時——
轟隆!!!
一聲遠比壁壘內部混亂更加恐怖、更加近在咫尺的爆炸轟鳴,裹挾著狂暴的能量衝擊波,狠狠撞在沉屙殿厚重的金屬外牆上!整個大殿猛地劇震!牆壁上鑲嵌的晶石燈瘋狂閃爍,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殿頂簌簌落下細小的金屬粉塵!
陸錚臉色劇變,猛地扭頭看向大門方向,厲聲喝道:“外麵怎麼回事?!”
“陸…陸隊長!不好了!”殿門內嵌的傳音法陣裡傳來一個軍士驚恐嘶啞的聲音,伴隨著激烈的金鐵交鳴和能量爆炸的背景音,“是星海商會!李長老…李長老那個老匹夫叛變了!他帶著商會私兵和…和那些被寄生的怪物!正在猛攻‘沉屙殿’外層防禦!他們…他們想衝進來!兄弟們快頂不住了!”
“李長老?!”陸錚眼中殺機暴漲,“老狗!果然是他們!”他猛地看向平台上剛剛有了一絲反應的唐天宇和氣息依舊微弱的唐雨薇,又看向那扇正被外麵猛烈攻擊震得嗡嗡作響的沉重殿門,一股巨大的壓力讓他額頭青筋暴跳。
壁壘西區,碎星碼頭。
這裡原本是星海商會專屬的卸貨區域,停泊著數艘龐大如小型山嶽的運輸星梭。此刻,這裡已淪為血腥的修羅場!
巨大的星梭如同被暴力撕開的金屬巨獸,猙獰的裂口中,源源不斷地湧出形態各異的蟲族!有覆蓋著厚重骨甲、揮舞著攻城錘般巨鼇的“破城者”;有身形纖細、快如鬼魅、口器能噴射強酸毒液的“影刺”;更有少數幾頭氣息強大、甲殼上天然生長著詭異符文的“符文戰蟲”,它們的存在讓周圍的能量護盾都變得不穩定。更令人心寒的是,與蟲族並肩作戰的,還有大量身穿星海商會製式護甲、但雙眼泛著不正常的猩紅、動作僵硬卻力大無窮的“人”!他們是被蟲族特殊孢子寄生的傀儡,曾經的商會護衛,如今隻剩下殺戮的本能。
“頂住!能量陣列全開!彆讓它們靠近樞紐!”趙鐵山魁梧的身影如同礁石般屹立在戰線最前方,他右臂的金屬臂鎧噴吐著灼熱的能量流,每一次揮拳都如同重炮轟擊,將撲上來的蟲族或寄生傀儡砸得粉碎!但他身上也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暗綠色的蟲血和人類的鮮血混合在一起,浸透了破損的甲胄。他周身環繞著一層凝實的土黃色光暈,那是他聖劫境界的“控域”之力——重力領域!靠近他一定範圍的蟲族和傀儡,動作都變得異常遲緩,如同陷入泥沼。
“統領!李老狗在那艘‘巡天號’星梭頂部!他在操控蟲群!”一個渾身浴血的副官指著遠處一艘最大的星梭嘶吼。
趙鐵山猛地抬頭,猩紅的複眼穿透混亂的戰場和彌漫的硝煙,死死鎖定星梭頂部平台上一個穿著華麗商會長老袍的身影——李長老。此刻的李長老,臉上再無往日的圓滑世故,隻有一片扭曲的狂熱和冰冷。他雙手結著詭異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詞,周身縈繞著淡淡的、令人極度厭惡的腐淵氣息。更讓趙鐵山瞳孔驟縮的是,李長老的右眼,赫然也變成了一個緩緩旋轉的、比唐天宇稍小但同樣深邃邪惡的暗紫色漩渦!無數細密的、肉眼難辨的猩紅能量絲線正從他右眼的漩渦中延伸而出,連接著下方戰場中幾頭關鍵的符文戰蟲!
“果然是腐淵的狗!”趙鐵山怒火中燒,狂暴的煞氣衝天而起!他猛地一腳踏碎地麵,土黃色的重力領域瞬間擴張到極致,將周圍數十隻蟲族和傀儡狠狠壓趴在地!同時,他左拳緊握,臂鎧上複雜的符文瞬間點亮到刺眼的地步,一股足以撼動山嶽的恐怖能量在拳端凝聚!
“老狗!受死!”一聲暴喝如同雷霆炸響!趙鐵山魁梧的身軀化作一道狂暴的黃色流星,無視了途中阻擋的蟲群,拳鋒撕裂空氣,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勢,直轟星梭頂部的李長老!
“桀桀桀…趙鐵山,就憑你這莽夫?”李長老發出夜梟般刺耳的怪笑,右眼的暗紫漩渦猛地加速旋轉!他身下星梭的龐大船體表麵,無數隱藏的、扭曲的蟲族符文瞬間亮起猩紅的光芒,形成一麵巨大的、由無數蟲影和符文構成的能量護盾,擋在趙鐵山狂暴的拳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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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震耳欲聾的能量爆炸如同小型核爆在碼頭升起!狂暴的衝擊波瞬間清空了周圍數百米內的一切!金屬碎片、蟲族殘肢、人類傀儡的軀體如同紙片般被撕碎拋飛!趙鐵山那足以轟塌山峰的全力一拳,竟被那詭異的蟲族符文護盾生生擋下!護盾劇烈波動,猩紅光芒明滅不定,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卻並未破碎!巨大的反震之力讓趙鐵山悶哼一聲,身形倒飛而回,重重砸進一堆金屬廢墟,煙塵彌漫。
“看到了嗎?這就是‘主’賜予的力量!腐朽的秩序終將崩塌!墜星壁壘,將是‘主’降臨此界的第一座祭壇!沉屙殿裡的‘鑰匙’和‘種子’,是獻給‘主’最好的祭品!桀桀桀!”李長老站在搖搖欲墜的護盾後,右眼漩渦猩紅大盛,發出癲狂的咆哮,聲音透過混亂的戰場,清晰地傳遍整個碼頭,也透過傳音法陣,隱隱傳入了沉屙殿!
沉屙殿內。
“祭品?!”陸錚聽到傳音法陣裡李長老那瘋狂的話語,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鑰匙?種子?他們果然是衝著天宇兄和雨薇姑娘來的!
殿門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防禦符文的光芒在一次次猛烈的能量衝擊下明滅不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外麵守衛的軍士發出的慘叫聲越來越近!顯然,外層防禦即將被攻破!
“混蛋!”陸錚雙目赤紅,猛地抽出腰刀,雪亮的刀鋒指向那扇搖搖欲墜的殿門!他回頭看了一眼平台上艱難掙紮的唐天宇和氣息奄奄的唐雨薇,眼中閃過決絕的死誌。統領將守護之責交給他,今日,唯死而已!
就在這時——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聲音從唐天宇口中傳出。覆蓋的玉髓膏被他劇烈的咳嗽震得飛濺。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瞳孔深處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仿佛能將靈魂都凍僵的劇痛,但最深處,卻燃燒著一簇微弱卻無比頑強的火焰!那是曆經無數次生死絕境、被逼到懸崖儘頭也不曾熄滅的意誌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