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宇那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悲怒咆哮,如同投入死寂冰湖的一顆石子。
微弱,卻在刹那引起了某種沉寂萬古的共鳴。
嗡——!
他身下那片冰冷堅硬的星骸碎片,毫無征兆地、劇烈地震顫了一下!這震顫並非來自外界至尊威壓的衝擊,而是源自碎片內部,仿佛某種沉睡了億萬年的意誌,被這極致的不甘與守護的悲願…輕輕觸動。
緊接著,以唐天宇殘軀為中心,一種奇異的“寂靜”如同水波般無聲擴散開來。這寂靜並非聲音的消失,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萬籟俱寂——翻滾咆哮的汙穢血海聲、空間碎裂的呻吟聲、幽冥族興奮的嘶吼聲、乃至那腐淵之門內傳出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意誌低語…所有聲音仿佛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吸收、歸於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沉寂!
唯有那柄斜插在星骸碎片不遠處、鏽跡斑斑、毫不起眼的斷劍,劍身之上,一縷微不可查的寂滅劍意,如同蘇醒的毒蛇,悄然流轉!
這突如其來的絕對死寂,讓瘋狂催動血祭的幽泉動作一滯,讓狂喜擲出碧落天心草的幽冥蝕骨獰笑凝固,讓圍攻藍漪的幽冥強者攻勢出現刹那的遲滯。就連那扇正加速擴張、門內陰影蠕動的腐淵之門,傾瀉的汙穢光流也似乎凝滯了一瞬!
仿佛有什麼更古老、更冰冷、更不容褻瀆的存在……被驚醒了!
“什麼鬼東西?”幽泉枯槁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他白骨權杖上貫穿的碧落天心草正被墨綠汙穢能量瘋狂汙染吞噬,純淨的翠綠光芒急劇黯淡,但那股強行糅合生機的汙穢洪流卻絲毫未減,依舊洶湧注入下方血海,維持著門戶的擴張。
然而,這短暫的死寂,對唐天宇而言,卻是意識沉淪前最後的回響。
紫府之內,死寂的灰暗如同濃稠的泥沼,吞噬著一切感知。那株徹底枯萎蜷縮的混沌青蓮,蓮心處那一縷微弱的悸動早已平息,仿佛從未出現過。依附其上的喻文文殘念,氣息淡薄到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絲青煙,隨時會徹底消散。
枯榮聖王體徹底崩壞,裂痕如同乾涸大地的龜裂,遍布全身,金色的聖血早已流儘,隻剩下汙濁的暗紅和焦黑。骨骼寸寸欲碎,經脈儘斷,五臟六腑如同被碾爛的漿果,每一次極其微弱的呼吸,都帶來撕裂神魂的劇痛。
混沌道種所化的灰色繭狀物,死寂地懸浮在紫府中央,毫無反應。
力量?生機?希望?
什麼都沒有了。
隻有無邊無際的冰冷與黑暗,如同潮水般淹沒上來,要將他殘存的最後一點意識拖入永恒的沉眠。
妹妹…雨薇…那張蒼白卻倔強的小臉在意識碎片中一閃而過。
喻文文…青蓮寂滅前那縷悲傷的共鳴…
碧落天心草…被汙穢權杖貫穿、生機被瘋狂吞噬的翠綠光芒…
還有…那扇徹底洞開的、門內陰影蠕動、即將帶來諸天浩劫的腐淵之門!
不!
不能就這樣結束!
就算死…也要咬下它們一塊肉!也要讓它們…付出代價!
這最後的執念,如同回光返照的火焰,在他即將熄滅的神魂深處,轟然爆燃!
“呃…啊——!!!”
伴隨著喉嚨裡擠出的、不成調的嘶吼,唐天宇那本該徹底沉寂的紫府深處,那死寂的灰色道種之繭,毫無征兆地、劇烈地……第三次……鳴響!
咚——!!!
這一次的鳴響,不再有之前初鳴、二鳴時引動天地異象、鯨吞能量的磅礴聲勢。它沉悶、壓抑、如同垂死巨獸心臟的最後一次搏動!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慘烈決絕!
嗡!!!
灰色道種之繭表麵,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破滅之初的混沌本源氣息,帶著毀滅與新生的雙重極端意境,如同沉寂萬古的火山轟然爆發,從裂痕中瘋狂噴湧而出!
但這股力量,並非滋養,而是……最後的燃燒!是道種本源在自我崩解!
噗——!!!
唐天宇殘破的軀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全身所有的裂痕瞬間擴大、加深!粘稠的黑血混合著內臟的碎塊,如同噴泉般從他口鼻、從全身的裂痕中狂飆而出!金色的聖王骨茬刺破焦黑的皮肉,暴露在汙濁的空氣裡!
枯榮聖王體,在這股由內而外的混沌本源爆發下,開始了最終的、不可逆轉的崩解!
痛!
超越了一切認知的劇痛!
仿佛靈魂和肉體都在被億萬把鈍刀同時淩遲!又仿佛被投入了混沌的熔爐,被狂暴的本源之力從最細微處撕碎、湮滅!
然而,就在這肉身崩解、神魂欲碎的極致痛苦中,那沉寂的紫府內,異變再生!
轟隆隆——!!!
不再是紫府內部的轟鳴,而是來自外界!來自腳下!來自四麵八方!來自整片碎星淵遺跡的深處!
以唐天宇身下那片震顫的星骸碎片為中心,如同連鎖反應,無數散落在汙穢血海之中、被歲月侵蝕、被汙穢掩埋的古老兵器殘骸——斷裂的長矛、鏽蝕的巨斧、崩碎的戰甲、扭曲的盾牌……尤其是那些形態各異、或完整或殘缺的古劍——竟在同一時刻,發出了低沉而宏大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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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嗡鳴聲起初雜亂,但轉瞬間便彙聚成一片肅殺、悲愴、蘊含著無儘寂滅與戰意的恐怖劍吟!億萬古劍齊鳴!劍吟聲穿透汙穢血海的咆哮,撕裂至尊降臨的威壓,如同億萬個不屈的英魂在時間長河中發出的呐喊!
碎星淵,這片埋葬了無數遠古強者的戰場遺跡,在此刻……蘇醒了!
嗡鳴聲中,無數道或明或暗、或淩厲或厚重、或寂滅或狂霸的古老劍意,如同受到感召的遊子,從那些殘破的兵器中升騰而起!它們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汙穢的侵蝕,化作一道道無形的洪流,瘋狂地湧向那唯一的核心——身體正在崩解、紫府道種正在燃燒的唐天宇!
這股彙聚了碎星淵億萬年戰場殺伐意誌、億萬古劍殘存劍意的洪流,其磅礴與鋒銳,遠超想象!
“呃啊啊啊——!!!”
唐天宇殘破的軀體如同一個被強行灌入滔天洪水的破口袋,瞬間被這恐怖的劍意洪流徹底淹沒!他弓起的身體劇烈抽搐,全身毛孔都在向外噴射著細密的、由純粹劍意凝聚而成的血霧!意識瞬間被無儘的劍嘯與殺伐幻象撕扯得支離破碎!
劍塚叩心!重現!
而且這一次,是億萬古戰場英魂殘存意誌的集體叩問!其強度與凶險,遠超在葬地草廬時的十倍、百倍!
寂滅!戰破!逍遙!殺戮!守護!毀滅!不屈!悲愴!……數不清的、曾經屬於這片戰場上隕落強者的至高劍意,如同決堤的星河,瘋狂衝刷、斬擊著唐天宇瀕臨崩潰的神魂與肉身!
他的身體表麵,無數道虛幻的劍痕憑空浮現、交錯、切割!金色的聖王骨在劍意衝擊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裂痕進一步蔓延!紫府之內,那噴湧著混沌本源的道種灰繭,更是首當其衝,被億萬劍意洪流狠狠衝擊,裂痕急劇擴大,崩解的速度陡然加快!
死!
這是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內有道種崩解焚身之禍,外有億萬古劍意誌洪流碎魂之災!肉身與神魂,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徹底的湮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唐天宇意識即將被劍意洪流徹底撕碎的瞬間——
紫府深處,那株徹底枯萎、蓮瓣蜷縮的混沌青蓮,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神魂即將消散的危機,感受到了那無窮劍意帶來的滅頂之災……蓮心最深處,那一點依附其上的、喻文文最後殘存的、微弱到極致的真靈烙印,猛地爆發出最後、也是最決絕的光華!
不是力量,而是……守護的執念!
這縷執念微弱如風中殘燭,卻帶著喻文文跨越生死寂滅的、對唐天宇最深沉的不舍與守護!它化作一道無形的屏障,並非阻擋那毀滅性的劍意洪流,而是輕柔卻無比堅定地,包裹住了唐天宇即將潰散的神魂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