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廬之內,時間仿佛被粘稠的汙穢與淨光死死地拖拽住,每一息的流逝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那方尺許見方的淨世泉眼,此刻已化為兩股恐怖意誌殊死搏殺的角鬥場。碧落天心草懸浮其中,原本該是蘊藏天地生機的翠綠葉片,此刻卻被猙獰的墨綠色汙穢盤踞,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纏繞。這汙穢如有生命,不斷扭曲、膨脹,幻化出無數細小的、充滿怨毒與腐朽的鬼麵,無聲地嘶嚎著,瘋狂衝擊著包裹草葉的翠金色泉光。
嗤——嗤嗤!
每一次墨綠鬼麵撞上翠金光暈,都爆發出刺耳的腐蝕聲響,騰起一股股帶著濃烈硫磺與死寂味道的黑煙。翠金光暈堅韌無比,如同最純淨的琉璃屏障,死死守護著草葉核心那一點微弱得幾乎隨時會熄滅的微芒。那微芒每一次明滅,都牽動著石廬內唐天宇的心跳。他仿佛能看見,病榻之上,妹妹唐雨薇蒼白如紙的臉頰上,最後一絲血色正隨著這點微芒的暗淡而悄然褪去,生機如同斷線的風箏,在無垠的虛空中急速墜落。
“雨薇…”唐天宇低語,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站在泉邊,枯榮聖王體散發著一種曆經萬劫後沉澱下來的蒼茫氣韻,然而此刻,這氣韻也無法完全壓住他眼底深處那幾乎要焚穿理智的焦灼。他右臂抬起,五指微微屈伸,指尖縈繞著一縷縷混沌與枯寂交織的奇異力量——枯榮聖王力!這力量,是他從枯木嶺屍氣絕地一路搏殺,曆經心口死氣反噬、右眼邪穢衝擊、林薇殘念失控三重汙穢劫難,最終在枯骨祭壇葬地深處,於聖王劫火中涅盤而生!它融合了枯榮法則的生死輪轉、毀滅法則的破滅萬法、混沌法則的包容衍化,霸道絕倫。
可此刻,麵對這源自腐淵至尊“腐朽之觸”的死氣汙穢,唐天宇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這汙穢,層次太高,太純粹,那是足以侵蝕世界本源的腐朽之力!
不能再等!
唐天宇眼神陡然銳利如出鞘古劍,那點屬於妹妹的微芒,就是他此刻唯一的道標!他毫不猶豫,引動體內澎湃洶湧的枯榮聖王力,右掌如刀,悍然刺入那沸騰衝突的淨世泉眼之中!
“給我——淨!”
轟隆!!!
仿佛九天劫雷在石廬內炸響!
唐天宇的枯榮聖王力,如同投入滾油的一瓢冰水,瞬間引爆了整個泉眼!翠金色的淨世泉光猛地暴漲,光芒熾烈如正午驕陽,幾乎要將石廬內的一切都映照成純粹的金色!同時,那墨綠色的汙穢如同被徹底激怒的洪荒凶獸,發出無聲卻撼動神魂的尖嘯,瘋狂反撲!泉眼瞬間沸騰,兩種力量激烈對衝、湮滅,爆發出毀滅性的能量亂流!
整個石廬劇烈地震動起來!牆壁上那些亙古流淌的黯淡符文,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道玄奧的紋路在石壁上瘋狂遊走、明滅,構成強大的守護禁製,死死抵抗著內部爆發的衝擊波。石屑簌簌落下,堅固無比的石壁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解。
唐天宇悶哼一聲,身形劇震,如遭重錘轟擊。一股陰冷、死寂、帶著無儘沉淪意味的恐怖意誌,順著他的枯榮聖王力,如同跗骨之蛆般逆流而上,狠狠衝擊向他的紫府神魂!那意誌中蘊含的腐朽之意,甚至讓他剛剛涅盤重鑄的枯榮聖王體都感到一陣僵冷,仿佛血肉骨骼都要在瞬間化為朽土!
“哼!”唐天宇眼中混沌氣一閃,紫府深處,那方在道種初鳴時開辟的宇宙雛形微微震動,浩瀚蒼茫的氣息透體而出,強行穩住心神。枯榮聖王力在體內奔湧咆哮,混沌劍骨錚錚作響,硬生生將那侵襲的腐朽意誌擋在紫府之外!
他咬緊牙關,手臂青筋暴起,五指死死扣向泉眼中懸浮的碧落天心草!枯榮之力不再是單純的衝刷,而是化作了無數細微到極致的法則之刃,帶著生滅輪轉的意境,精準地剝離、切割著草葉脈絡間最頑固的汙穢節點!
石廬之外,枯寂劍域。
這片被守源屍骸無上劍意籠罩的領域,此刻死寂得如同墳墓。灰白色的霧氣,比最沉重的鉛雲還要凝滯,沉沉地壓在破碎的星辰大地之上。空氣裡彌漫著濃鬱得化不開的屍氣與萬古不散的劍意塵埃,吸一口都感覺肺腑要被凍結、撕裂。
那具不知在此枯坐了何等漫長歲月的守源屍骸,依舊保持著亙古不變的姿勢,垂著頭顱,仿佛對石廬內爆發的驚天動地毫無所覺。它身上的破爛麻衣,早已與風化的骸骨融為一體,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歲月終結氣息的灰白塵埃。唯有那柄深深插入身前岩石、隻露出半截劍身的古劍,在石廬內能量爆發的瞬間,劍柄上蒙塵的古老符文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歸於死寂。它就像一塊真正的磐石,鎮壓著這片通往未知歸墟的古道入口,隔絕著內外。
然而,隔絕不了那來自遙遠界壁的恐怖轟鳴!
轟!轟!轟——!!!
沉悶得如同太古巨獸心臟跳動的撞擊聲,穿透了枯寂劍域死氣沉沉的屏障,清晰地傳入石廬之內。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星辰墳場般的大地為之顫抖,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蕩開肉眼可見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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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壁方向,那扇被強行撕開的腐淵之門,此刻如同一個巨大無朋、正在搏動的心臟!門框上流淌的汙穢符文爆發出刺目的猩紅光芒,濃鬱到實質化的腐淵氣息,如同粘稠的黑色血漿,不斷從門內噴湧而出,汙染著周圍的一切星空物質。
一道孤絕如寒峰的身影,死死釘在腐淵之門前!
寒山!
他依舊是那副寂滅劍客的模樣,破爛的鬥篷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獵獵作響。他手中那柄布滿裂痕的古樸長劍,此刻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劍身不再是單純的寂滅灰白,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透明的、冰冷的、足以凍結時空的靈魂光焰!
劍尖所指,正是那扇腐淵之門的核心!
無數道由純粹寂滅劍意凝成的巨大劍鎖,如同寒山意誌的延伸,密密麻麻地纏繞、穿刺在腐淵之門上。每一道劍鎖都粗如山嶽,上麵流淌著細密玄奧的寂滅符文,散發著終結萬物的氣息,死死勒緊,試圖將那扇門戶重新縫合、封死。
然而,門內傳來的力量太可怕了!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起。一道漆黑的、邊緣閃爍著不祥紅光的巨大裂痕,猛地從腐淵之門扭曲的門框上炸開!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那些堅韌無比的寂滅劍鎖,在裂痕蔓延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麵符文劇烈閃爍、明滅,甚至有幾根較細的鎖鏈,在恐怖的撕扯力下,竟寸寸斷裂,崩解成漫天飛散的寂滅光塵!
門內,那猩紅的、充滿了貪婪、暴虐與無儘腐朽意誌的眸光,變得更加清晰!它穿透了裂痕,穿透了劍鎖的阻隔,如同兩道粘稠汙穢的血色光柱,掃過寒山的身軀,掃過破碎的星辰,最終,帶著一種鎖定獵物的絕對惡意,牢牢地釘在了石廬所在的方向!
它在覬覦!覬覦那正在被淨化的碧落天心草,更覬覦石廬內那身負混沌道種餘燼的唐天宇!
寒山的身軀猛地一震,破爛鬥篷下的嘴角,一縷暗金色的血跡悄然滲出,瞬間被他體表的寂滅劍意蒸發。他握劍的手穩如磐石,甚至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骨鳴。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古井無波的寂滅之眸,迎向那兩道充滿惡意的猩紅目光,沒有一絲退縮,隻有冰封萬古的決絕。
“塵歸塵,土歸土……”他低語,聲音沙啞如同砂礫摩擦,卻清晰地穿透了空間的震蕩,“此路…不通!”
話音未落,他手中長劍驟然爆發出更刺目的光!更多的寂滅劍意從他體內狂湧而出,化作新的、更粗大的劍鎖,悍然纏繞向腐淵之門,試圖修補那些裂痕!每一道劍鎖的生成,都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透明一分,仿佛他正在燃燒自己的本源神魂!
石廬內。
外界那撼動星宇的撞擊聲,那充滿惡意的猩紅眸光掃視,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唐天宇的心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寒山劍意中傳來的壓力,以及那份孤身擋關的慘烈決絕!
“寒山前輩…”唐天宇心中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與急迫感如同岩漿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他明白,寒山在用命為他爭取時間!每一息的拖延,都伴隨著寒山本源劍意的燃燒!
“時間…時間!”他低吼出聲,如同受傷的孤狼。
目光猛地轉回淨世泉眼!泉眼中的激鬥已到白熱化。在他枯榮聖王力不計代價的瘋狂灌注與引導下,翠金色的淨世泉光終於占據了絕對上風!那墨綠色的汙穢被強行壓縮、逼退,如同烈日下的積雪,大片大片地消融、淨化,化作嫋嫋黑煙被泉光吞噬。
碧落天心草的本體顯露出來,大部分葉片已恢複了生機盎然的翠綠,唯有最中心、包裹著草心核心的那一小片區域,依舊被一團最為濃稠、最為頑固的墨綠汙穢死死包裹!那汙穢如同有生命的心臟般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死死扼住草心那點代表雨薇生機的微芒!微芒的閃爍越來越弱,頻率越來越慢,仿佛風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
“最後一點!”唐天宇瞳孔收縮,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覺到,這核心處的汙穢,蘊含了一絲“腐朽之觸”的本源意誌!其頑固遠超想象!淨世泉光雖然強大,但要徹底磨滅這絲本源意誌,需要時間!而雨薇,等不了!寒山前輩,也等不了!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