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遠酒店。
一進會議室門,楚恒遠起身相迎,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許醫生很準時。"
許鴞崽禮貌地點點頭,環顧房間。
一隻馴鹿頭顱被固定在壁爐上方,玻璃眼珠空洞地對上許鴞崽的眼睛。
許鴞崽看到房間四壁展示櫃李陳列著奇異蝴蝶標本,它們被釘在絲絨紅色底板上,翅膀極致伸展,永遠囚禁在完美瞬間。
"喜歡嗎?"楚恒遠溫熱的氣息幾乎貼上許鴞崽的耳畔,"這些都是我的收藏。"
"...很特彆。"許鴞崽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走向會客廳中央的棕色皮沙發。
“美麗值得被永遠保存。許醫生,你覺得呢?”楚恒遠慢條斯理地跟過去,在許鴞崽右邊坐下,嫻熟的倒茶。
許鴞崽攥緊鋼筆沒回答,順手從包裡拿出路上新購買的訪談記錄本。
楚恒遠為他倒茶:"嘗嘗我們公司的新品茶葉。"
"我們直接開始吧,楚先生。首先,想請您介紹一下自己的基本情況。年齡?是否已婚?"
楚恒遠點頭,端起桌上茶杯輕抿一口茶水,不緊不慢道:“我29歲,未婚。家裡隻有母親和我。"
"父親呢?"
楚恒遠身體稍稍向前傾斜,緩緩開口道:“我是私生子。兄弟姐妹,有一個哥,是父親那邊的。他恨死我了,每次見我就打。要說童年創傷,不少。但我心理沒有多大問題。現在主要是睡眠問題。”
其實,我心理沒有大問題。主要是睡眠問題。”楚恒遠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許鴞崽問:“是入睡困難還是早醒?”
楚恒遠深吸一口氣,道:“入睡困難,睡著後會多夢。”
“能跟我詳細說一說那些夢的內容?”許鴞崽迅速拿起筆。
楚恒遠沉默半晌,道:“我總是會夢到小時候,那時我和母親一起住在廉租房裡。那個地方又小又潮濕,條件非常艱苦。尤其到了冬天,我們甚至連暖氣都開不起,隻能靠多蓋幾床被子來抵禦嚴寒。
有一次,我哥來到我家砸東西,追著我打。我逃出去,想要找大人幫我,就跑到朋友家。沒成想,我哥倒是睡到我朋友被窩裡。”
楚恒遠聲情並茂地講述著那段塵封已久的回憶,許鴞崽手中握著的筆硬生生地頓在了半空之中。
他沒有想到楚恒遠居然會如此毫不保留、如此坦誠地將這些過往經曆和盤托出。
沉默片刻之後,許鴞崽舔舔略微有些發乾的嘴唇,輕輕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母親找到父親,但是沒有團聚,我們母子二人還是活在不為人知的陰影裡。我父親後來給我創業基金,我建立恒遠集團。”楚恒遠苦笑一下,“你呢?許醫生,你的人生是怎樣的?為什麼當醫生,還去兼職?”
許鴞崽微微鬆開緊握的筆,道:“我有一個生病的哥哥,需要錢。兼職暫時的,我攢好學費,會繼續考李德昌老師的研究生。”
“你和顧聖恩不是單純的職員老板關係,”楚恒遠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我猜的對嗎?”
許鴞崽一哽,笑道:“您說的沒錯。顧聖恩是我的恩人,他資助我上大學。”
“你們很久之前就認識?”楚恒遠問。
“楚先生,我們今天還是以給您治療為主,畢竟您花了錢,我的生活對改善您睡眠幫助不大。”
楚恒遠手指沿著茶杯,轉了一圈:“當然。許醫生,有什麼睡前放鬆的辦法嗎?”
許鴞崽說:“比較容易操作的有正念冥想和肌肉放鬆訓練,您想嘗試哪一個?”
“肌肉放鬆訓練。”楚恒遠說。
“肌肉放鬆訓練有很多種,我先教給你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可以快速的緩解緊張焦慮的情緒。”
許鴞崽站起來做示範:“首先手腕向內屈曲,手臂繃直,緩慢聳肩,屏住呼吸,感受肌肉的緊張,然後慢慢的放鬆。”
楚恒遠站在許鴞崽麵前,說:“指導一下?”
許鴞崽伸手捏了捏楚恒遠的手臂,輕聲說:“需要你再用力一些。”
楚恒遠的手臂繃得更緊,肱二頭肌摸著更硬了一些。
許鴞崽雙臂搭在楚恒遠肩膀說,說:“放鬆的時候,過程要慢,不要一下子收緊和放鬆。”
“然後呢?”楚恒遠問。
“在做這個訓練的過程中,我建議你心裡想著快樂的事情。”
楚恒遠笑著點頭,說:“許醫生,是近視嗎?”
“是的。”許鴞崽把手臂立刻放下來,才意識到剛才距離楚恒遠有些近了。
半小時後,楚恒遠笑著說:“今天就到這裡吧。謝謝你,許醫生,我感覺好多了。確實放鬆了很多。”
許鴞崽連忙點了點,收拾起自己麵前攤開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