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聖恩喉結在寒風中滾動,呼喚被山風撕成碎片。
三天前還熨燙妥帖的西服,此刻皺得如同揉爛的紙團,落葉與泥漿在領口凝結成痂。
他想起第一天用公文包砸開許鴞崽辦公室的門鎖,空無一人。第二天他在警局拍桌,破例調查。第三天黎明他蜷縮在邢明家門口的台階上,喉嚨裡翻湧著鐵鏽味。
他去了一切能想到的地方,最後回到了東山。因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許鴞崽逃跑路上遇難了。
"所有監控都顯示他最後出現在東山隧道。"刑警隊長第三次重複時,顧聖恩突然聽不清對方的聲音,耳鳴聲裡浮出許鴞崽學鳥跳舞的幻影。
漂亮的酒窩在視網膜上灼燒,他轉身衝進料峭春雨,溫泉酒店玻璃門映出個搖搖晃晃的瘋子。
此刻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碾碎山林寂靜,驚飛鳥群在鉛灰天幕劃出淩亂墨痕。
顧聖恩機械地數著救援隊橘色製服在蒼翠中明滅的次數,直到數字在腦海熔成滾燙鐵水。
山林廣播刺耳的電流聲此起彼伏,"許鴞崽"三個字被電子音拉扯得支離破碎,像無數把生鏽的鋸子來回切割他的太陽穴。
顧聖恩奔跑在山林中,情緒激動地呼喊著“許鴞崽!許鴞崽!”,像是廣播裡無儘循環。
到最後,嘴巴難以發出聲音,耳朵徹底放棄運作。
暮色浸透山林,最後一絲僥幸隨著救援隊撤離的照明彈墜入深淵。
當第十七個救援人員路過,對他搖頭時,顧聖恩突然笑起來——多荒謬啊。
"你看,山在吃人。"
他對著虛空呢喃,牙齒咬住手背遏止戰栗,卻嘗到比絕望更腥鹹的血味。
他目光直直地望向山林儘頭。
萬物萌發,一片寂寥。
顧聖恩指甲摳挖潮濕的腐殖土,指縫嵌滿青苔與碎骨般的礫石,仿佛這樣就能掘出被命運吞吃的時間。
他手挖出一個大坑,指甲流出鮮血,他朦朧中覺得隻要挖下去,就能找到他的寶貝。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抱著他,叫他乖乖。現在那個人沒了,他想挖穿地心,找他。
...
“我找到啦!顧聖恩!”
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傍晚細雨中。
顧聖恩身體一僵,立刻抬起頭。恍惚間,山崗上有一個男孩高高地舉起小黃鳥,興奮地大聲呼喊。
許鴞崽迎著雨,一路朝他奔來。像是萬惡的地獄裡飛來一隻潔白的貓頭鷹。
他的寶貝又回來了。
顧聖恩站起身,張開雙臂。
許鴞崽跑到顧聖恩麵前時,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神情疲憊至極,整個人看起來狀態極差。
還沒等許鴞崽喘過氣來,顧聖恩猛地抬起手,“啪”一聲重重打在他的胸口。
緊接著,又迅速地轉過來緊緊攥住了許鴞崽的衣領,憤怒地質問道:“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信息!!”
許鴞崽小聲解釋道:“我……我的手機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