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光線昏暗。山路,泥濘不堪。
許鴞崽伸著小手,緊攥少年襯衫後衣角,像尾巴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少年身後。
腳下石頭布滿青苔,滑溜的像是雨蛙背。他的舊布鞋沾滿泥漿,褲腳也被路旁的灌木叢打濕,黏糊糊地貼在腳踝上。
許鴞崽睜大眼睛,腳尖左右躲避,生怕踩到雨後四處蔓延的蝸牛。
腳下一滑,他整個人向前撲,下意識鬆開抓著衣角的手。
"小心!"少年回頭,還是晚了一步。
“啪嘰——!”
許鴞崽掌心磕在粗糙的石頭上,火辣辣的疼。膝蓋重重磕在地上,褲子頓時破了個洞。
“笨蛋!路都不會走!”少年走過去,伸手到許鴞崽頭頂。
“小哥哥,我沒事。”許鴞崽眼眶泛紅,倔強地咬著下唇,目光落在眼前漂亮的運動鞋上。
"小哥哥,你鞋帶開了。"許鴞崽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鼻音。
沾著泥巴的小手突然抓住少年腳踝,手指靈活地穿梭在鞋帶間,偶爾碰到少年的腳踝,激起細微的暖意。
許鴞崽係得很認真,甚至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好了。"他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裡盛著月光,嘴角還掛著小小的得意。
少年心臟被狠狠撞了一下,突然口乾舌燥,危險的念頭在腦中炸開。
他飛快地解開許鴞崽剛係好的鞋帶。
“嗖——!”一聲,抽出鞋帶。
在許鴞崽驚訝的目光中,少年將鞋帶其中一頭纏上對方纖細的手腕。
少年故意將繩結係得很緊,在許鴞崽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紅痕。
另一頭他緊緊攥在手裡,像是牽著小狗的主人,高傲的昂起頭。
"這是做什麼?"許鴞崽疑惑地眨著眼,手腕上的束縛感讓他有些不適應。
少年命令道:“我牽著你走。”
“啊?”
"這山上有狼,你不跟緊我,狼就把你吃了!"少年壓低聲音,指尖若有似無地摩挲著許鴞崽那道紅痕,他湊近許鴞崽耳邊,呼吸噴在對方耳垂上,"特彆是像你這樣...走路都會摔倒的小笨蛋。”
許鴞崽耳尖肉眼可見的快速變紅,縮了縮脖子:“真的有狼?”
少年故作凶狠地說:“不僅有狼,還有大老虎、野豹子,專門吃小笨蛋!”
許鴞崽把係著鞋帶的手往少年那邊蹭了蹭:"那、那你可要牽好我..."
少年偷偷悶笑一聲,收緊手中鞋帶。
許鴞崽試著動動手腕,鞋帶立即繃緊:“可這怎麼走路啊...”
少年突然貼近,命令道:“很簡單,你跟我保持同樣步調。”
他故意邁出一大步,許鴞崽猝不及防被拽著往前撲去,整個人撞進少年懷裡。
遠處樹叢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
“噓——!”少年捂住他的嘴,掌心紋路貼著唇線,攬在腰際的手臂瞬間收緊,單薄襯衫下能摸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狼群。"警告聲化作氣流鑽進耳道,許鴞崽渾身僵直,他本能地往少年懷裡縮,單薄的身軀微微發抖。
“小笨蛋!牽著你都走不好!”少年順勢將人背起來,“隻能背你了。”
許鴞崽微微撲騰著雙腿:"小哥哥,我自己能走..."
"再動就把你捆成粽子。”少年將人往上托了托,“扔你喂狼吃!”
“好..好...小哥哥...”許鴞崽慌忙環住少年脖子,小臉貼在少年的肩上。
...
夜風掠過未完工的觀星台,卷起細碎的沙塵,在裸露的鋼筋水泥間打著旋兒。
"到了。"少年背著許鴞崽爬上最後一階,輕輕把他放在剛凝固不久的混凝土台階上。
"會不會砸到我們?"許鴞崽抱著膝蓋坐下,仰頭望向漸暗的天穹,夜風掀起他額前柔軟的碎發。
少年屈起一條腿踩在腳手架上,手肘隨意地搭在膝頭,衣角被風吹得翻飛:"星星穿越大氣層的時候,就燃燒掉了。"
許鴞崽肩膀忽然塌下來,他低下頭,摳著台階上粗糙的砂礫:"星星燒毀了?"
他聲音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那我不想看了……我想要星星在天上好好的。"
少年側過臉看他,伸手呼嚕小鬼的頭發,把他的頭發弄成雞窩頭:"你想的倒是挺美。"
許鴞崽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我不想看星星死掉......我想看太陽。太陽每天都會升起,暖洋洋的......"
少年望著他的側臉,月光沿著他的鼻梁滑落,在唇珠上聚成小小的光斑。他忽然覺得喉嚨發緊,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來:"雖然真相是星體在大氣層被燒毀,但它用最後的生命——"
他頓了頓,"——為人類上演了一場美妙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