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很淺,許鴞崽站起來隻有齊腰高。他從河裡遊出來,濕漉漉在公園裡走。
暮色四合,公園裡的路燈次第亮起。許鴞崽站在公廁裡的洗手台前,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瓷磚地麵上砸出一個個深色圓點。
他擰著襯衫下擺,手指關節發白,鏡子裡的頭發濕漉漉地黏在額前,眼睛裡布滿血絲,嘴唇因為河水的冰冷而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色。
突然,隔間裡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即使混雜著水聲和哽咽,他也能在千萬種聲音中準確辨認出那個聲音。
顧聖恩。
"擦。“許鴞崽低聲咒罵,將擰得半乾的襯衫甩在肩上。
他應該轉身就走,畢竟半小時前這個男人剛把他踹進河裡。但雙腳像生了根,無法移動半步。
隔間門開合的聲響讓他猛然回頭。
顧聖恩踉蹌著走出來,昂貴的西裝褲膝蓋處洇開兩團水漬,定製襯衫皺巴巴地塞在腰帶裡,領帶像條垂死的蛇鬆鬆垮垮掛在脖子。
他看到許鴞崽,瞬間僵在原地。
"進監獄就進監獄,至於踹我嗎?”許鴞崽開口,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顧聖恩喉結上下滾動卻說不出話。他下意識後退,後背抵在冰冷的瓷磚牆上。
"你害怕什麼?”許鴞崽向前逼近一步。
顧聖恩低頭。
“我受的傷還不夠多?”許鴞崽問,“你看看,我自從和你相處,身上還有好地方嗎?”
“......”
"過來,彆哭了。”許鴞崽張開雙臂,“來,我抱抱你。"
顧聖恩搖頭,眼淚再次湧出。他用掌心粗暴地抹去,卻越抹越多。
"快點。”許鴞崽堅持道,手臂固執地張開著。
"我愛你,乖乖。來,我抱抱你。"這句話像咒語般落下。
顧聖恩肩膀垮了下來,他微微挪動一步:“你知道?”
"我去買東西的時候,洛誠給我發消息說了,你被告了。"許鴞崽從濕透的牛仔褲口袋掏出一個絲絨小盒子,打開後裡麵是一枚被水浸濕的戒指,在燈光下依然閃爍,"我要跟你求婚來著,你不聽我說話,直接把我踹河裡了。你腦子有病就吃藥。你是不是又沒吃藥?"
顧聖恩盯著那枚戒指,表情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手指掐進掌心。
"你是騙婚,我是真誠的。"許鴞崽向前一步,水珠從從發梢甩落,“我準備的那些華麗的小作文也不用說了,你進監獄是想讓我探視,還是不想?你還想見我嗎?"
洗手間陷入死寂,隻有水龍頭滴答的水聲。顧聖恩呼吸變得又淺又快。
“為什麼還...不離開我?”顧聖恩終於擠出一句話,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許鴞崽歎了口氣,眼神突然柔軟下來:“我走了,你不就無家可歸了。”
“疼嗎?”顧聖恩瞧著男孩肚子上的紅色鞋印。
許鴞崽舔舔嘴唇:“一會兒我踹你一腳,你看看疼不疼。”
“......”
“你踹我,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勁?怎麼和你交往這麼邪門?”
“你會等我嗎?”顧聖恩討要承諾。
“我等什麼?我去看你呢,又不是看不到。”許鴞崽突然笑了,那笑容明亮得刺痛顧聖恩的眼睛,“你最喜歡解決問題,怎麼要解決我啊?”
顧聖恩嘴唇顫抖著,眼淚再次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