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第三天。
顧聖恩登上去索馬沙的飛機。
十小時航程,窗外雲層翻湧,如同監獄裡那些永遠等不到黎明的夜。
他攤開雙手,長久的盯著布滿褐紅色瘢痕的十根手指,獄中最後三年,他用指甲將囚室牆皮一塊塊摳下來,用血在水泥牆上一遍遍寫“許鴞崽”三個字。
磨掉了指紋,三個指甲再也長不出來,他就用軟肉去摳,血乾了又流,流了又乾。
囚室天花板、地麵、欄杆、放風的操場、餐廳鐵桌、自己的縫紉機、彆人的縫紉機、獄警的製服、探視無人的窗口玻璃...所到之處,他都要寫。
從此整座監獄都成了他的信紙。
他要給許鴞崽寫情書,他要許鴞崽回複他的信,他要許鴞崽看他、想他、愛他。
獄警給他套上電擊項圈禁止他的書寫,他開始畫鳥。
走廊裡、浴室裡、餐廳整麵牆上畫滿了鳥,誰阻止他畫,他就打誰。
畫鳥。
畫小鳥。
畫許鴞崽。
電擊不管用,棍棒襲來。他咬開自己的手指,血噴在天花板上,也要繼續畫。
然後他對著牆上的鳥,瘋狂親吻。整座監獄,他畫了三千多隻鳥,他要輪番親一遍,然後對著這些鳥說話、告白,然後抱著鳥,摸摸它們的小肚子。
翌日獄警清理乾淨,他就重新再畫再親再抱。
嚇的獄友退避三舍,嚇得獄警叫來李德昌。
他想受傷。去醫院趁機越獄,找許鴞崽。
他想死。死了,許鴞崽就會來看他了吧?
可獄警聽了李德昌的話,把他扔進軟包單間,牢牢地綁住他手腳,用軟手套包住他的手指,他像是五指山下的孫猴。
他每天在小黑屋裡,求許鴞崽這個大善人來救他,求他的小鳥寶貝,帶他飛走。
他寫不了,畫不了,就隻能嚎叫。
他“啾咪啾咪”的叫,“啾啾啾”的唱,“嗷嗷嗷”的喊,他學著求偶的鳥類在小黑屋裡不停的歌唱。
求偶貓頭鷹的歌聲可以傳遞2公裡,如果許鴞崽路過監獄也許可以聽到。
可以聽到的。
他的寶貝可以聽到的。
吵到了獄警,打擾了服刑鄰居。他被從小黑屋裡抓出來,扔進了一間更隔音的白色房間。
他在一片白茫茫中,心裡反複回味著最後一次許鴞崽探視他。玻璃對麵,那雙眼裡滿是愛意:"顧聖恩,我想你。"
想我?
想我?!
“抓到就乾死他...”顧聖恩將飛機氣墊頸圈套在手上勒緊,直到視網膜充血泛出紫斑。
飛機氣流晃動,他拿起玻璃杯一杯又一杯的狂灌威士忌,冷汗和熱汗交織,汗水滴在襯衫上,像極了許鴞崽被弄哭時抹在他腹肌上的眼淚。
“抓到就乾死你...沒日沒夜...這六年欠我的,我要你連本帶利還回來...”
用最下流的姿勢。
用最不堪的手段。
用最肮臟的方式。
下一秒,他又猛的跪在商務座椅上,雙手合十,請求老天爺讓許鴞崽活著,額頭抵著舷窗瘋狂叩拜。
“活著...活著吧...”顧聖恩犬齒咬破了祈禱詞,“缺胳膊少腿也沒事,也許更好...正好鎖在地下室,用鐵鏈拴著乾...”
讓他活著。
顧聖恩對著各路神仙狂磕頭。
空姐顫抖著遞來毛巾:“先、先生,請係好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