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再者,若非兵力充足,能攻城略地,占據險關隘口,哪裡能分兵伏擊扶蘇公子?圖什麼……”
說到這裡,廷尉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他猛地打了個寒顫,額頭滲出冷汗。
是啊……為什麼偏偏是扶蘇?
扶蘇死了對巴家這種地方豪強有什麼實質性好處?除非……除非扶蘇的死,對某些人有天大的好處!
廷尉背後瞬間驚出了一層冷汗!想到了近日鹹陽城中隱隱流傳的那些關於陛下屬意長公子為儲君的猜測。
再聯想到陛下諸子……一個可怕的念頭讓他遍體生寒。難道……是宮闈之爭?!
他不敢再想下去,偷偷抬眼,正好對上治粟內史蒼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頓時一凜,暗罵一聲老狐狸!自己剛才一時激憤,竟差點掉進蒼柏挖的坑裡!廷尉立刻閉緊了嘴巴,再不敢多言半句。
一時間,大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剛才還群情激奮的臣子們,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再輕易開口。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彙聚到了禦座之上,那個始終沉默不語,麵沉如水的身影。
他們在等待,等待始皇帝的最終裁決。
燭火搖曳,映照著禦座上那張深邃難測的臉龐。
嬴政靜默了許久,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神色各異的臣子,
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殺伐之氣。
“巴家謀逆。”
這四個字,便定了性。
“令章邯領五千兵馬,即刻出發,平定巴郡叛亂。”
“王賁,”嬴政的目光落在通武侯身上,“你為特使,即刻動身,趕赴漢中。”
“至漢中後,若扶蘇傷重,無法理事,則由你全權節製漢中及調派之四郡兵馬,見機行事。”
嬴政的聲音帶著森然的寒意。
“朕隻要求一點——絕對不能影響南征大軍的糧草供應!”
“若是南征大軍因為缺糧嘩變,朕,先斬任囂、趙佗,第二個,便斬了你王賁!!”
這話說得極重,殿內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分。
王賁心頭一凜,感受到了那山一般的壓力,他猛地單膝跪地,
“末將遵旨!必不辱命!”
嬴政微微頷首,不再看他,視線轉向趙高,
“擬旨,告諭巴蜀各郡縣。”
“巴家膽大包天,伏擊長公子,罪證確鑿!”
“凡巴家宗族、門客、附逆者,一律——皆殺!”
“若有能助朝廷擒殺逆賊,或獻上賊首者,重賞!巴家田產、鹽井、礦山,一概查封,充入國庫!”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
“臣,遵旨!”
趙高躬身應諾,心中卻是微凜。
李斯、馮去疾等人心中卻暗自盤算,陛下這一道旨意,等於是將巴家連根拔起,連帶著巴郡也要經曆一場大清洗了。這雷霆手段,果然是陛下的風格。
陛下這是直接將這次伏擊和巴家徹底捆綁,定為鐵案,不給任何人留下轉圜的餘地,也徹底斷絕了某些人可能存在的其他念想。
雷霆手段,帝王心術。
就在眾臣以為議事將畢,準備躬身退下之際,廷尉卻猶豫再三,終是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覷著陛下的臉色,低聲道。
“陛下,在鹹陽城中,尚有巴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