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裡子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這些平日裡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讀書人,算計起人來,竟是如此環環相扣,滴水不漏。他不禁感慨道:“這……這比造機關還要複雜。”
蘇齊笑道:“巨子此言不假,人心,才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機關。”
扶蘇沉思片刻,緩緩點頭,
“公子放心,”蘇齊道,“此事由我來操辦,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咱們隻需借黑冰台的力,查出那幾家倒黴蛋的罪證,然後讓景桓背上這口黑鍋!”
張蒼也道:“公子,此事若成,於國於民皆有益。陛下要的是結果,隻要六國舊族勢力再次被消減,過程如何,想來陛下也不會過於追究。”
扶蘇最終下定了決心:“好!就依蘇先生之計行事!張府長,勞你費心查找景氏劣跡。蘇先生,散播流言之事,便交由你了。至於黑冰台那邊……”他頓了頓,“我去找贏一統領,相信他們手上的罪狀應該都是現成的。”
計議已定,三人便分頭行動起來。
張蒼一頭紮進了故紙堆中,他調閱了海量關於楚國史料的竹簡,尤其是那些塵封已久,記載著景氏一族興衰榮辱的秘辛,景氏在楚國綿延數百年,族中出過不少名臣將相,權傾一時。
但光鮮之下,自然也少不了些陰私醃臢、令人不齒的齷齪之事。
數日之後,張蒼捧著幾卷竹簡急匆匆地找到了蘇齊。
“蘇齊,你來看!”張蒼將竹簡在案幾上攤開,指著其中一段,聲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這景家,祖上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看這裡,楚聲王時期,景氏聯合昭氏、屈氏,共同謀害了楚聲王!當時楚聲王在榆關擊敗三晉聯軍,班師回朝,途經魯陽公——就是景氏族人的領地時,這三族派人刺殺了聲王,還偽造成‘為盜所殺’的假象!你說說,這是人乾的事嗎?”
蘇齊湊過去,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古舊的文字。
張蒼又指向另一卷:“還有更離譜的!到了楚簡王時期,這景、昭、屈三家,竟然還密謀效仿‘三家分晉’,企圖瓜分楚國!”
他越說越是來勁,唾沫星子都快飛出來了,“再看這個,楚懷王被秦國扣押,生死未卜,按理說臣子當全力營救吧?結果呢?景氏非但沒有積極營救,反而與其他貴族在楚國內部爭權奪利!”
“嘖嘖。”蘇齊搖著扇子,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還不止!”張蒼一拍大腿,拿起最後一卷竹簡,“麵對我大秦王師壓境,這景氏一族更是隻顧著內鬥,搶奪殘羹剩飯,全然不顧國家安危,,導致楚國軍心渙散,防禦崩潰,最終被我大秦所滅!可以說,楚國之亡,景氏這些人‘功不可沒’!”
張蒼一口氣說完,拿起案上的水灌了一大口,這才舒坦了些,看著蘇齊:“怎麼樣?說他景桓賣主求榮,背信棄義,那都是有‘家學淵源’的!”
蘇齊撫掌大笑:“妙哉!妙哉!張蒼,你這可真是挖到寶了!到時候,咱們把這些‘光輝事跡’往外那麼一抖摟,再配上他如今‘出賣’同僚的‘壯舉’,嘖嘖,那場麵,我都不敢想!”
張蒼捋了捋胡須,神情頗為自得:“老夫出馬,還能有錯?這些可都是史書記載,由不得他不認!”
另一邊,扶蘇找到贏一,
“贏一統領,”扶蘇語氣平和,“黑冰台監察天下,對於鹹陽城中六國舊族之動向,想必了如指掌。”
贏一微微側身:“公子有何吩咐?”
“那景桓獲準返楚,我擔心他與某些人私下仍有勾連。統領可知,平日裡有哪些家族,與景桓過從甚密,且……行事不甚檢點,或有怨言流於市井者?”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最好是有實據。”
贏一沉默了片刻,顯然在腦中快速篩選著信息:“譬如故韓王室遠親韓申,此人素有才名,在舊韓貴族中頗具影響力。其人常於府中召集舊韓之人,飲宴之時,偶有追憶前朝,感懷故國之語。其門客中,亦有作諷喻詩詞者,言辭頗為放浪。”
扶蘇追問:“可有實證?譬如那些詩詞抄本,或是參與者的證言?”
“黑冰台自有記錄,韓申府上清客所作《黍離悲歌》抄本,可即刻取來。”贏一答道,“此外,故齊田氏的田廣、田不疑兄弟,與韓申往來密切。田廣曾因田產劃分之事,私下抱怨過均田令,言語間對朝廷頗有不敬。其弟田不疑,則被察覺,其府中有幾名門客,來曆不明,疑似逃匿的罪囚,雖非重犯,卻也違了秦律。”
扶蘇眼中光芒一閃:“這些……都記錄在案?”
贏一微微頷首:“公子放心,黑冰台的卷宗,事無巨細。譬如韓申府上次宴飲,何人醉後失言,說了哪些狂悖之語,皆有存檔,人證物證俱全。田不疑府上那幾名門客的畫像、口供,也已繪製妥當,隻待核實其原籍罪責。”
“很好。”扶蘇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計較,“將這些相關的卷宗,擇其要者,整理一份,送到我府中。”
“喏。”贏一應下,“此事,下官會如實稟明陛下。”
扶蘇不以為意:“應當的。”
鹹陽宮內,嬴政正對著一幅巨大的堪輿圖凝神。
贏一將方才與扶蘇的對話,一字不漏地稟報完畢。
嬴政嗤笑一聲,負手而立:“哼,朕的這個長子,在巴蜀轉了一圈,倒是學了些拐彎抹角的東西,不像從前那般隻知直來直去了。隻是,這手段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些!”
他走到窗邊,望著鹹陽宮外沉沉的夜色,語氣中帶著一絲帝王的傲慢與不屑:“朕就是想要堂堂正正的讓他們跳出來,然後把他們一個個拍死,壓迫與恐懼,可以解決很多事情!”
“他倒好,想要用計謀分化那些舊貴族?”
贏一依舊沉默,他隻負責執行與彙報。
嬴政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窗欞,聲音冷了幾分:“罷了。他既有此想法,便由他去。你配合他一下,將那些罪證給他便是,朕倒要看看,他能用這些東西,翻出什麼浪花來。”
贏一沉聲應道:“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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