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隊伍在一處開闊的河穀地帶紮營。
寒風沿著河道灌入,比平地上更加刺骨。
夏侯嬰罵罵咧咧地從外麵溜了回來,臉上帶著一股被凍出來的青白,以及壓抑不住的神秘。
他一頭鑽進劉季的帳篷,樊噲和周勃等人正圍著火堆,用刺刀穿著凍硬的饃饃在烤。
“大哥,他娘的,這鬼地方!”
夏侯嬰搓著凍僵的手,湊到火邊。
“咱們被趕到這風口上了,上遊那片林子,明明是最好的紮營地,卻不讓靠近!”
劉季翻動著饃饃,眼皮都沒抬一下。
“官大一級壓死人,讓你在哪,你就在哪,抱怨個屁。”
“不是,”夏侯嬰壓低了聲音,眼睛裡閃著光,“我剛才偷偷摸過去看了,那林子裡,藏著一支車隊!”
這話一出,帳篷裡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樊噲把烤得焦黑的饃饃從嘴邊拿開,甕聲甕氣地問:“什麼車隊?”
“大概二三十輛大車,都用厚厚的油布蒙著,蓋得嚴嚴實實,連條縫都看不到。”
夏侯嬰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比劃著。
“押車的,不是咱們這樣的民夫,也不是那些眼神能殺人的督軍。”
“是一幫穿著純黑衣甲的兵,個個臉上跟死了爹娘一樣,一句話不說,就那麼跟木樁子似的杵著。”
夏侯嬰的神色越發古怪,“那隊人裡,還夾雜著十幾個穿著丹爐府服飾的方士。我離得近了些,聞到一股說不出的怪味,有點像硫磺,又有點像彆的什麼,嗆鼻子得很。”
“方士?”劉季心裡咯噔一下,終於抬起了頭。
帳篷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微妙。
“大哥,你說那車裡裝的,會不會是……”一旁的樊噲也湊了過來,他剛幫著搭完帳篷,聽到這話,眼睛都亮了,
“要不,晚上俺帶幾個兄弟……”
“啪!”
劉季沒有打他,而是將滾燙的刺刀猛地插在樊噲麵前的地上,火星四濺。
樊噲嚇得一個激靈,
劉季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他盯著樊噲,一字一頓,聲音仿佛是從冰縫裡擠出來的。
“你想死,彆拉著咱們三百多號沛縣兄弟給你陪葬!”
“都給我聽清楚了!”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從現在起,上遊那片林子,誰敢靠近,誰敢議論,不用等督軍動手,我劉季,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樊噲被他眼中的殺氣駭住,徹底縮了脖子,不敢再言語。
夏侯嬰也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大哥這次是動了真怒。
劉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翻江倒海的心緒。
他知道,自己無意中窺見了這位長公子殿下真正的底牌,是這次北上之行的核心機密。
這種事情,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把嘴都給我閉嚴了。”
劉季重新坐回火堆旁,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今天這事,出了這個帳篷,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他拿起那塊烤得焦黃的饃饃,狠狠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
心裡卻在想,這位長公子殿下,到底藏著什麼驚天動地的東西,要去北疆對付匈奴人?
他忽然覺得,自己當初被逼著當上這個千將,或許……也不全是壞事。
至少,他離這個時代的真正風暴中心,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