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萬人的大軍,在極致的恐慌下,早已淪為一群失去秩序的牲畜。
人撞人,馬撞馬。
自相踐踏造成的傷亡,甚至比身後秦軍的追殺還要慘重。
“不!不要殺我!”
“是長生天發怒了!是天罰!”
一名身材魁梧的匈奴百夫長,扔掉了手中的彎刀,滾下馬背。
他跪在混雜著血水泥濘的雪地裡,對著秦軍的方向,瘋狂地磕頭。
額頭很快就磕得血肉模糊,嘴裡用生硬的漢話,反複念叨著這幾句。
迎接他的,是一支從盾陣縫隙中,毫無感情刺出的冰冷戈矛。
秦軍士卒麵無表情地踏過他的屍體,沉默地,繼續向前。
這樣的場景,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不斷上演。
無數的匈奴人放棄了抵抗。
他們跪在地上,將武器高高舉過頭頂,或者乾脆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像是在迎接神明的最終審判。
在他們看來,那驚天動地的爆炸,那撕裂一切的火焰風暴,絕非凡人所能擁有的力量。
這是來自天空的懲罰。
秦人,請來了他們的神。
劉季跟在樊噲身後,機械地向前走著,揮戈,前刺,拔出。
他的任務,從“死戰”,變成了“追殺”。
這本該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輕鬆。
空氣中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與焦臭味,混成一種詭異的甜膩,幾乎讓他窒息。
腳下的土地,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隻有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與泥濘。
無數的殘肢斷臂,與破碎的旗幟、兵器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真正的,人間地獄。
在這片修羅場上,仁慈,是最一文不值的東西。
他們的身後,是更多像他們一樣的秦軍士卒,如同一群沉默的清道夫,高效地清理著戰場上任何還在喘氣的活物。
就在這片山崩海嘯般的潰敗之中,戰場的最北端,一處不起眼的小山丘上。
冒頓勒住了馬韁。
他靜靜地注視著山下那場一邊倒的屠殺,
他的身邊,是三千名同樣沉默的精銳騎兵。
他們是他的親信,是他在混亂開始的第一時間,就果斷帶離戰場的火種。
潰敗的洪流,從他們身邊不遠處洶湧而過。
“王子……”
一名親信策馬靠近,“我們……就這麼看著嗎?單於他……”
“父親?”
冒頓露出一絲冷笑,
“他現在,大概正在向長生天祈禱,祈禱秦人的神明能饒他一命吧。”
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死死鎖定住那麵高高飄揚的秦軍帥旗,
“蒙恬……震天雷……”
他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名字,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血。
他輸了。
不是輸在勇猛,不是輸在謀略。
而是輸在了一種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抗衡的力量麵前。
“王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親信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茫然。
“怎麼辦?”
冒頓緩緩收回目光,環視著自己身邊這支尚存的部隊。
他們是匈奴的未來。
也是他冒頓的未來。
“父親的愚蠢和貪婪,將二十萬大軍葬送在了這裡。”
“也好。”
他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這片草原,也該用血來清洗一下了。那些不夠強壯、不夠聰明、不夠忠誠的部落,本就該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