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那是他從一個鬼鬼祟祟的獨行匈奴人身上搜出來的。
羊皮紙上,是用秦人的文字和匈奴人都能看懂的圖畫,共同發布的一張懸賞令。
最上方,是冒頓的頭像,畫得惟妙惟肖。
下麵,是價碼。
“凡能提供匈奴冒頓及其部眾確切行蹤者,賞鹽百袋,糧食十石。”
“能獻冒頓人頭者,封千戶侯,賞金萬鎰!”
千戶侯!
賞金萬鎰!
冒頓身後的兩千親衛,爆發出了一陣無法壓抑的騷動。
他們看向冒頓的眼神,開始變得複雜,變得危險
冒頓一把奪過那張羊皮紙。
他看著上麵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忽然笑了。
那笑聲,起初很低,像野獸在喉嚨裡的嗚咽。
而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
最後,變成了響徹荒原的咆哮!
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憤怒,與要將天地都焚儘的滔天殺意。
“好!”
“好一個大秦!”
“好一個始皇帝!”
他終於笑夠了,猛地將羊皮紙攥成一團,那雙狼一樣的眼睛裡,燃燒著讓所有人膽寒的火焰。
冒頓的王帳,是用幾塊破爛毛氈和獸皮臨時搭起來的,四麵漏風。
草原上永不停歇的寒風,將火堆吹得明滅不定,映得帳內每個人的臉都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帳內,是他麾下僅剩的十幾個部落頭人。
這些人,要麼是頭曼的死忠,要麼是在這場動亂中部落被吞並,走投無路才來投奔,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失敗者的灰敗。
那張畫著冒頓頭像的懸賞令,像一根看不見的毒刺,紮在每個人的心裡。
他們低著頭,不敢去看主座上的冒頓,也不敢互相看。
忠誠、恐懼與貪婪,在每個人的眼神深處無聲地交戰。
冒頓將一塊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肉塞進嘴裡,用力地咀嚼著,骨頭與牙齒摩擦發出咯吱的聲響。
他的目光從左到右,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被他看到的人,無不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刀鋒貼著皮膚劃過。
“怎麼,都不說話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帳內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王子!跟他們拚了!”
一個剛斷了左臂的萬夫長,用僅存的右手狠狠砸在地上,眼球布滿血絲。
他是冒頓最堅定的支持者,此刻猛地拔出腰刀,插在麵前的地上。
“誰敢有二心,我第一個擰下他的腦袋!”
冒頓看了他一眼,沒有讚許,也沒有製止,隻是繼續撕扯著手裡的羊肉。
“秦人,想用鹽和糧食,買我的命。”
他把啃光的羊骨頭扔進火裡,爆開一串火星。
“他們以為,這片草原上的人,都是可以明碼標價的牲口。”
他站起身。
帳篷雖然低矮,但他挺直的脊梁,卻仿佛能撐開一片天。
“他們錯了。”
“錯在,他們不該隻用金錢來衡量草原的狼。”
話音未落,他的手腕猛地一翻,彎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