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這個嘛……”
蒙毅摸了摸鼻子,臉上帶著幾分獻寶的得意,又有些拿不準的遲疑。
“此物尚在研製之中,沒個準名兒。我們私下裡,管它叫‘吞雲吐霧獸’。”
“吞雲吐霧獸?”
嬴政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不斷被蒸汽頂起的沉重活塞,聽著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陛下請看。”
蒙毅拿起一根木棍,指著那活塞下方不斷湧出的白色氣霧。
“這白色的‘雲霧’,乃是水燒開後所化之‘氣’。”
“此氣,看似飄渺無形,卻蘊含著一種……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力。”
“它能推動這重達百斤的活塞,便也能推動其他東西。”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在訴說一個瘋狂的秘密,那話語卻像一道驚雷,在眾人耳邊轟然炸響。
“譬如,推動一架馬車,使其不用馬拉,便能日行千裡。”
“又或者,推動一艘大船,使其不用風帆,亦能逆流而上!”
不用馬拉的車?
不用風帆的船?
嬴政的呼吸,陡然停滯。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死死地鎖住那緩緩升起的黃銅活塞,瞳孔中倒映著那升騰的白色蒸汽。
他身後的李斯、蒙毅,以及一眾隨行大臣,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巫術定住了身形。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臣,嘴唇無聲地開合,像一條離了水的魚,他想說“荒謬”,想說“妖言”,可喉嚨裡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這哪裡是“格物”,這分明是神話傳說中的“道法”!
“此等力量,從何而來?”
嬴政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他感到自己堅如磐石的世界觀,正在被這團不起眼的白色蒸汽,衝刷出一道裂痕。
“是何種‘道法’?”
這個問題,把蒙毅問住了。
他一個掌管刑獄、守衛宮禁的郎中令,平日裡打交道的都是律法條文和刀槍劍戟,哪裡懂得這裡麵的門道。他隻知道這玩意兒厲害,而且費錢。
“回陛下,臣……臣也不知。”
蒙毅老老實實地答道,臉皮有些發燙。
“此物,乃是長公子與墨家相裡子,還有……還有那個蘇齊,在離京北上之前,搗鼓出來的一個雛形。臣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努力回憶著那幾人的隻言片語。
“他們不說這是‘道法’,管這叫‘格物’。說是要格儘天下萬物之理,探究其本源。”
“這‘氣’的力量,便是他們觀察那燒水的鐵壺,壺蓋被蒸汽頂得砰砰作響時,想出來的。”
蘇齊!
又是這個名字。
嬴政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那個在自己麵前侃侃而談,時而恭敬時而散漫的年輕人。
紙、朔方策、白災示警……
現在,又是這能推動千鈞的“氣”。
此人腦子裡,究竟還裝著多少驚世駭俗的東西?
“格物致知……”
嬴政咀嚼著這四個字,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不在乎這力量究竟叫什麼,也不在乎其原理如何。
他在乎的,是這力量能為他做什麼!
“此‘氣’,可能驅動大船?”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燒紅的烙鐵,逼視著蒙毅和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