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的手臂沉穩有力,把薑清清從噩夢邊緣撈了回來。
薑清清哭得脫了力,抽泣聲漸漸低弱,隻剩身體還不受控製地偶爾輕顫。
她額角的濕發黏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脆弱。
顧言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一點動靜就打碎這片刻的寧靜。
他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她睫毛上未乾的淚蹭在他病號服上,那點微涼的濕意,卻像烙鐵一樣燙進他心裡。
時間在病房裡安靜流淌。
窗外天光漸亮,晨曦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地板投下一道細長的光。
薑清清的意識逐漸回籠,清晰的感知一回來,一陣難以言喻的窘迫和懊惱就緊跟著湧了上來。
她居然……又在他懷裡失控崩潰,還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不肯放。
夜裡那些依賴的囈語、尋求庇護的姿態,此刻全變成紮向她自尊的細針。
她怎麼就這麼沒出息?
僅僅一個噩夢,就讓她全線崩潰,又一次沉溺於他那份遲來的、不知真假的溫柔?
幾乎是觸電一般,薑清清原本無意識攥著他衣袖的手指猛地鬆開,身體也極小幅度地朝反方向挪開了一寸。
這細微的動靜,顧言立刻察覺到了。
他心頭一緊,手臂卻不敢用力,隻稍稍收攏,沙啞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彆動,小心傷口。”
語氣還是那股不容置疑的強勢,卻混著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
薑清清身體一僵,真的沒再動,卻也不看他,隻偏過頭望向嬰兒床裡安睡的孩子,用側臉冰冷的線條無聲地劃出界限。
顧言看著她瞬間重新豎起的尖刺,心裡發澀,卻也隻能慢慢鬆開手臂,替她掖好被角,動作輕柔得近乎笨拙。
氣氛一下子又凝滯起來。
上午醫生準時來查房,仔細檢查了薑清清的傷口和孩子的情況。
“媽媽恢複得還行,但一定要注意保持情緒穩定,千萬不能再受刺激了。”醫生邊說邊走到嬰兒床邊,仔細看了看:“寶寶臉色有點黃,黃疸值偏高,得轉去新生兒科照幾個小時藍光,是常見情況,彆太擔心,但需要家長配合一下。”
“黃疸?”薑清清心裡一緊,手不自覺地揪緊床單:“嚴重嗎?有沒有危險?”
“目前數值不算太高,及時處理就沒事。”醫生語氣緩和地安慰:“照幾個小時觀察看看再說。”
儘管醫生這麼說,初為人母的焦慮還是瞬間淹沒了她。
薑清清掙紮著想坐起來:
“我陪她去……”
“你彆動!”顧言立刻按住她的肩,語氣果斷:“你剛手術完,不能下床,我去。”
他轉向醫生,瞬間切換回顧總模式,條理清晰、語速快而穩:
“麻煩用最好的設備和人員,需要簽什麼文件?我現在就簽,我會全程守在那邊,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還有她母親。”
最後一句,他看向薑清清,是在向她承諾:絕不隱瞞。
薑清清看著他迅速安排好一切,原本惶然的心,竟莫名安定了一絲。
她抿緊唇沒說話,眼裡卻仍寫滿擔憂。
護士很快進來抱孩子。
眼看那小小軟軟的一團被抱起,薑清清眼圈一下子又紅了,視線緊緊跟著,一刻都舍不得挪開。
顧言看出她的恐懼和不舍,走到床邊俯下身,望進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鄭重開口:
“清清,看著我,我向你保證,我會寸步不離守著她,一根頭發不少地把她帶回來,信我這一次,好嗎?”
他目光深邃而堅定,帶著一種讓人不由自主想相信的力量。
薑清清望著他,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艱難地點了下頭。
顧言這才轉身,大步跟著護士離開。
那高大的背影,竟莫名給人一種“奔赴戰場”般的決絕。
病房一下子空了下來。
薑清清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帶走一半,隻剩下空落落的擔憂和等待。
就在這時,病房門“砰”地被推開。
兩道風塵仆仆、滿臉焦灼怒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正是薑清清的父母。
鄧慧嫻一眼看見女兒臉色蒼白、身上還插著管子躺在床上。
她眼淚“唰”地掉下來,哽咽開口:
“清清!我的孩子!你怎麼……怎麼成這樣了?”
薑致遠又驚又怒,幾步跨到床前,看著女兒虛弱的樣子,心疼的眉頭緊鎖:
“這到底怎麼回事?生孩子這麼大的事你也瞞著我們?還騙我們說學校有項目要出國?要不是我們質問你哥,他告訴我們,你是不是打算瞞到出月子?”
麵對父母連珠炮似的追問和毫不掩飾的心疼,薑清清強撐已久的委屈和後怕瞬間決堤,眼淚無聲地滾落:
“爸,媽……對不起……我……”
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鄧慧嫻立刻坐到床邊緊緊握住女兒冰涼的手,又是心疼又是來氣:
“傻孩子!跟我們說什麼對不起!是哪個混賬讓你受這種委屈?是不是顧言?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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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環顧四周沒見到人,火氣更旺:
“你在這躺著,孩子剛生下來,他跑哪兒去了?”
正說著,顧言回來了。
他像是跑著回來的,氣息還有些不穩,額角帶著汗。
一進門,就對上二老憤怒審視的目光。
顧言腳步一頓,立即上前,姿態放得極低,率先開口:
“伯父,伯母,你們來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清清,才讓她吃了這麼多苦,還不敢告訴你們。”
他一句沒辯解,全攬到了自己身上。
薑致遠冷哼一聲,語氣極衝:
“當然是你的錯!當初怎麼跟我們保證的?結果呢?清清懷孕,你在外麵跟那個江家小姐糾纏不清鬨得滿城風雨,讓她一個人承受!現在生產出事,你人在哪兒?”
“爸,剛才孩子黃疸,他去新生兒科照藍光了,才回來。”
薑清清下意識替顧言解釋了一句。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二老也一怔,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
顧言感激地看了薑清清一眼,繼續對二老誠懇地開口:
“伯父批評得對,以前是我糊塗,眼盲心瞎,辜負了清清,也辜負了二老的信任,我不求你們立刻原諒,隻請你們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從今以後,我會用一切去保護清清和孩子,絕不再讓她們受半點委屈。”
他語氣沉痛卻堅定,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孩子怎麼樣了?”
鄧慧嫻更關心外孫女,語氣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