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靜得隻剩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鄧慧嫻蒼白的臉上。
薑清清抱著晴悅,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媽媽。
忽然,她看見那濃密的睫毛很輕地顫了一下,緊接著,鄧慧嫻的眼皮緩緩睜開一條縫,眼神起初是渙散的。
“媽?”
薑清清心臟猛地一跳,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顫抖。
她立刻傾身過去,一手緊抱著女兒,另一隻手迅速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像是聽見了最親近之人的呼喚,鄧慧嫻的視線慢慢聚焦,終於定在了女兒和外孫女的臉上。
她似乎想動,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窩在媽媽懷裡的晴悅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扭了扭小身子。
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床上的人,小嘴一張,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
“婆……婆……”
這一聲稚嫩的叫喚,讓鄧慧嫻眼底泛起淺淺水光。
幾乎是同一時間,病房門被推開。
薑致遠衝在最前麵,臉上還帶著未散的驚慌和期盼,薑敬軒緊跟其後。
走在最後的是提著保溫食盒、一臉焦急的顧意歡。
“慧嫻!”
“媽!您醒了!”
“阿姨!”
三人一下子圍到床邊,聲音急切又下意識壓低,生怕驚擾到床上虛弱的人。
薑致遠顫抖著手,小心翼翼握住妻子沒打點滴的那隻手,觸到一片冰涼,眼圈瞬間紅了:
“感覺怎麼樣?還難不難受?”
醫生很快趕來,做了一係列檢查。
薑清清抱著孩子退開半步,目光卻始終緊跟著醫生的動作和母親的臉。
“人醒了就是萬幸。”醫生放下聽診器:“但這次急性發作對身體機能,尤其是心肺損傷很大,接下來必須絕對靜養,不能有情緒波動,也不能再接觸過敏源,恢複期會很長,而且……要非常小心,這類重症哮喘後的身體很脆弱,再出問題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脆弱”、“損傷很大”、“後果不堪設想”……
每一個詞都像針一樣紮進薑清清心裡。
她下意識抱緊女兒,小家夥好像被這沉悶的氣氛嚇到,不安地扭了扭。
第二天,鄧慧嫻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能偶爾發出點聲音,眼神也清明不少。
趁著這個機會,薑清清讓哥哥帶晴悅去樓下散步,病房裡暫時隻剩下她們母女倆。
她握住母親微涼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聲音放得特彆柔:
“媽,爸說您昨天出門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束花,還記得嗎?”
鄧慧嫻眼神恍惚了一下,努力想了想,呼吸麵罩下傳來微弱的氣音:
“花……一個姑娘送的……”
“姑娘?”薑清清心裡一緊,身體不自覺地前傾:“什麼樣的姑娘?您認識嗎?”
鄧慧嫻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這個微小的動作仿佛用儘了她全部力氣,呼吸也跟著急促了幾分:
“不……不認識……路邊……遇到的……很麵生……她說……花好看……送我……”
一股強烈的違和感爬上薑清清的脊背。
她強壓下心頭翻湧的驚疑,輕輕拍撫媽媽的手背,語氣重新放軟:
“好了媽,不想了,您好好休息,千萬彆再費神。”
仔細替媽媽掖好被角,看著她重新合眼休息,薑清清才輕手輕腳走出病房。
關上房門,她臉上的柔和瞬間褪去,隻剩一片冰冷的沉肅。
薑清清走到走廊儘頭,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是我。”她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冷靜:“麻煩幫我調一下昨天上午十點到十一點,西山小區附近所有路口的監控,找一個獨自一人、拿著花束的年輕陌生女性……有任何線索,立刻告訴我。”
結束通話,薑清清握著手機,指尖微微發涼。
窗外陽光明媚,她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
站了幾秒,薑清清深吸一口氣,才轉身往回走。
輕輕推開病房門,裡麵的景象卻讓她腳步一頓。
顧意歡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坐在病床前。
她拿著棉簽,小心蘸著溫水,輕輕濕潤鄧慧嫻乾燥的嘴唇。
“阿姨,這樣會不會舒服一點?”
床上的鄧母雖然虛弱得沒法回應,但眼神柔和,甚至還輕輕眨了下眼。
午後的陽光落在她們身上,暈開一層溫暖光暈,格外寧靜溫馨。
薑清清靠在門框上,看著顧意歡細心照顧著她,而她也全然放鬆地接受著。
那一刻,心裡的陰謀疑雲仿佛被這實實在在的溫暖驅散了一些。
她輕輕呼出口氣,心裡某個地方軟了下來。
看來,至少在這方麵,自己是不用擔心媽媽和歡歡以後的婆媳關係了。
病房門被輕輕叩響時,薑清清正小心地給母親調整輸液管的長度。
她抬頭應了聲“請進”,門被推開,率先走進來的是捧著一大束清新百合的陳音,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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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跟在她身後、提著果籃、目光真切的夏柯。
薑清清的目光在陳音臉上短暫停留了一瞬。
不知為什麼,從國外回來後,每次見到陳音,她心裡總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妙感。
但她很快壓下異樣,站起身,禮貌地笑了笑:
“夏柯哥,小音,你們怎麼來了?”
“聽說阿姨住院了,我很擔心,特地過來看看。”夏柯將果籃遞給薑清清,聲音溫和:“阿姨情況好點了嗎?”
陳音接著開口,語氣體貼:
“是啊,清清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千萬彆客氣。”
她自然地走到病床另一側,放下了花,望著鄧慧嫻:
“阿姨,您感覺怎麼樣?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鄧慧嫻精神不濟,還是虛弱地笑了笑:
“好多了……謝謝你們來看我……費心了……”
她的目光在並肩而立的夏柯和陳音之間轉了轉。
或許是病中恍惚,或許是看他們一同出現顯得登對,她竟輕聲感歎:
“小夏和小音……真是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很般配……”
這話一出,病房裡的氣氛瞬間有些微妙。
夏柯幾乎是下意識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失笑,語氣溫和卻明確:
“阿姨,您這可誤會了,我和陳音隻是恰好在一樓碰上,就一起上來了,我們隻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