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透過車窗,在薑清清沉默的側臉上投下流動的光影。
車廂安靜,隻有引擎低聲運作的嗡鳴,以及懷中女兒偶爾發出的、帶著病氣的輕哼。
晴悅趴在她肩頭,因為疲憊和藥物作用睡得正沉。
薑清清攏了攏手臂,把孩子更緊地抱在懷裡。
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與溫度,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電梯平穩上升。
鏡麵門映出薑清清蒼白疲倦的臉,也映出站在她身後一步之外的顧言。
顧言沒有說話,目光低垂,靜靜落在女兒睡熟的側臉上。
他的眼神很深,像壓著很多話,卻一句也未出口。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納蘭玫早已開門等著,一見他們就快步迎上來,聲音壓得低低地問:
“怎麼樣?醫生怎麼說?悅悅還難受嗎?”
“病毒性腸胃炎,好好休息就成。”
薑清清輕聲回應,嗓音裡透著心力交瘁後的虛軟。
“沒事就好……真是嚇壞我了。”
納蘭玫拍拍胸口,視線卻不著痕跡地在兒子和薑清清之間轉了一圈。
兩人之間那種無聲的僵持和幾乎肉眼可見的低氣壓,讓她咽回了更多疑問。
薑清清沒停頓,抱著孩子徑直走向臥室,動作輕緩得像怕碰碎什麼。
顧言下意識跟了一步,手臂微抬,似乎想托一把,或隻是想靠近些——但她已經轉身進了房間。
他的手懸在半空,片刻後,沉默地垂下。
納蘭玫看在眼裡,眉頭輕輕蹙起。
臥室內隻亮著一盞小夜燈。
薑清清把女兒輕輕放進被子,仔細掖好被子。
她在床沿坐了一會兒,就著朦朧光線,怔怔地看著孩子那張越來越像顧言的小臉。
客廳裡,空氣依舊凝滯。
納蘭玫倒了杯溫水放在茶幾上,望向獨自站在落地窗前的兒子。
窗外夜景璀璨,卻仿佛與他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隔膜。
他背影挺拔,卻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孤寂。
納蘭玫沒有開口。
她太了解自己兒子了,不想說的話,誰也問不出。
但這氣氛太沉重了,絕不僅僅因為孩子生病。
納蘭玫的心微微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薑清清才輕輕推開臥室門走出來。
她一眼就看見仍然站在窗前的顧言,腳步頓了頓,隨即低下頭,避開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輕聲說:
“睡熟了。”
“嗯。”他應了一聲,嗓音低啞。轉過身,目光複雜地落在她臉上,唇動了動,最後卻隻說出一句:“辛苦了。”
“沒事。”她搖搖頭。
空氣再度安靜下來。
兩人之間隻隔一步,卻像隔了萬水千山。
納蘭玫無聲地歎了口氣,走進廚房熱了杯牛奶,遞到薑清清手裡,語氣溫和卻意有所指:
“清清,嚇到了吧?喝點熱的,定定神。”
薑清清接過杯子,指尖還是涼的:
“謝謝阿姨,今天麻煩您了。”
“我這不算什麼。”納蘭玫拍拍她的手:“倒是你,這幾天累壞了吧?早點休息,我明早再過來。”
薑清清彎了彎嘴角,點頭。
她是真的累了,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
“阿言。”納蘭玫轉向兒子:“你送我回去。”
顧言頷首,目光又一次掠過薑清清,最終轉身拿起了車鑰匙。
門輕聲合上。
偌大的客廳再次隻剩下薑清清一人。
夜深人靜,窗外燈火流淌如星河。
薑清清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冷光映在她臉上,明明疲憊,眼神卻依然專注。
她揉了揉發酸的脖頸,撥通了助理周陽的電話。
“小陽,是我,悅悅生病了,我這幾天得在家……嗯,工作室那邊你多費心。”
“清清姐你放心!悅悅沒事吧?工作室有我們呢!”
“具體安排我發你郵箱了,王總的方案我批注好了,明天十點前記得發,周四的視頻會議幫我挪到下周,如果對方急,先讓項目經理對接……”
剛掛斷,手機又響起。
是合作方的張總。
薑清清吸一口氣,接起時聲音已恢複專業溫和:
“張總您好……是,實在不好意思,孩子突然生病……您放心,項目不會耽誤,所有文件我線上處理……細節可以視頻溝通……好,謝謝您理解。”
她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協調、解釋、安排。
鍵盤敲擊聲和低語聲在寂靜客廳裡斷續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處理完所有事情。
薑清清長長舒出一口氣,疲憊如潮水滅頂襲來。
眼皮重得撐不開,她連走回臥室的力氣都沒有,身子一軟,就順著沙發滑躺下去,蜷進墊子裡。
筆記本電腦還歪在一旁,屏幕幽幽亮著,映出密密麻麻的工作備忘。
她陷入沉睡之前,最後一個念頭掠過腦海——
“再堅持一下……等工作室穩定,就能帶悅悅搬出去了。”
呼吸逐漸均勻,薑清清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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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玄關傳來極輕的開門聲。
顧言回來了。
客廳隻亮著一盞落地燈,昏黃光暈如薄紗,溫柔籠罩著沙發上那道纖細的身影。
他放輕腳步走近。
薑清清睡得很沉,長睫垂落,幾縷碎發貼著臉頰。
她身上隻搭了條薄毯,一隻手無意識地枕在臉下,看起來柔軟又不設防。
電腦被推到角落,屏幕上貼著一張黃色便利貼,寫滿了明天要給女兒準備的食譜。
顧言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撓了一下,泛起細密的澀意。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靠近。
目光細細拂過她睡顏,白天的堅強和疏離悉數褪去,隻剩一片寧靜。
顧言忍不住伸手,極輕地拂開她頰邊的發絲,動作溫柔得近乎貪婪。
或許是被觸碰,或許是感知到他的氣息,她在夢中輕輕嚶嚀一聲,動了動。
顧言立即停住,屏住呼吸。
她卻隻是往沙發裡蹭了蹭,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並沒醒來。
他眼神軟得不像話。
凝視她片刻,最終極低地歎了一聲,嗓音沉而綣:
“……累壞了吧。”
不再猶豫,他手臂小心穿過她頸下與膝彎,穩穩將她打橫抱起。
突然的懸空感讓薑清清迷迷糊糊半睜開眼。
朦朧視線裡,是顧言清晰的下頜線,和那雙在暖光下顯得格外深邃柔和的眼。
“嗯……?”
薑清清發出含混的音節,意識仍在遊離。
“睡吧。”他聲音低沉得像耳語,懷抱穩而有力:“我抱你回房。”
他的胸膛寬闊溫熱,氣息令人安心。
她實在太困了,殘餘的思維無力運轉,隻本能地覺得安全,便重新闔上眼,臉頰無意識貼向他胸口,像隻依賴人的小貓。
顧言身體微頓,心底某個冰封的角落仿佛被這全然依賴的動作融化了。
他把她輕輕放進主臥大床,拉好被子蓋嚴。
睡夢中的薑清清無意識蜷縮,蹭蹭枕頭,再度沉入睡眠。
顧言沒有立即離開。
他站在床邊,借著門廊微光,靜靜看了她很久。
暖黃光線勾勒出他挺拔輪廓,眼神裡情緒翻湧——
心疼、掙紮、後悔,最終沉澱為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顧言俯身,極克製的,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晚安,清清。”
他替她掖好被角,悄聲退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門外,男人挺拔的背影在燈光下佇立良久,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充滿憐惜的歎息。
而門內,深陷睡夢的薑清清,嘴角仿佛無意識地、輕輕彎起了一個弧度。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落一片明亮,顯然快要中午。
薑清清迷迷糊糊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主臥的天花板——而不是昨晚記憶裡的沙發背。
她怔了好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
她不是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嗎?怎麼回到床上的?
薑清清猛地抓過手機,屏幕赫然顯示:1017。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