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清在民宿房間裡來回踱步,高跟鞋叩擊木地板的聲音急促又淩亂,像極了她此刻的心跳。
筆記本電腦早已暗屏,映出她一張失了血色的臉。
幾個小時過去了,老陳那邊依舊死寂。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冰冷的深水裡下墜,窒息感無聲蔓延。
薑清清又一次點亮手機屏幕,微光映亮她的眼睛,又迅速黯淡下去。
“老陳,求你了,一定得找到點什麼……”
她無意識地啃著指甲,喃喃低語。
就在她幾乎要再次撥出電話的刹那——
「叮!」
電腦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薑清清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撲到屏幕前,指尖發顫地觸碰鍵盤。
老陳的對話框彈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一個視頻文件。
「清清,搞定,用了新算法強行銳化和降噪,大部分還是糊的,但有個意外發現,看車輛副駕駛車窗玻璃的反射,我圈出來了,有點意思。」
她的手指有些不聽使喚,點了兩次才成功打開視頻。
畫麵依舊粗糙,但比酒店提供的原始版本清晰了不少。
薑清清的視線死死黏在屏幕上,不敢錯過任何一幀。
視頻播放到車輛即將駛離監控範圍的最後一幀,一個醒目的紅色圓圈精準地定格在副駕駛座的車窗玻璃上。
那團模糊扭曲的影像,經過技術處理,逐漸顯出一個極其簡單卻獨特的輪廓——
那是一個抽象的、線條銳利的鳥類側影,充滿淩厲的力量感。
圖騰中心,有一個極細小、如鑽石切割麵的幾何圖形。
薑清清倒抽一口冷氣,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標誌……
她見過!
不是在彆處,正是在顧言的書房裡。
就在那個他從不允許旁人輕易觸碰的、鎖著的玻璃收藏櫃裡,陳列著一枚精致的金屬袖扣,上麵鐫刻的,就是這個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圖騰!
“這是什麼?”
記憶裡,她好奇地伸手,指尖還沒碰到玻璃,就被顧言輕輕攔下。
“沒什麼,某個海外高端安全顧問公司的標誌,朋友送的,覺得設計獨特就收著了。”
他語氣輕鬆,卻不容置疑地攬過她的肩,將她帶離書房門口。
一家……安全顧問公司?
一輛跟蹤她父親、最終導致父親失蹤的車輛上,出現了這家公司的ogo?
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凍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心臟狂跳的幾乎要掙脫胸腔,卻不是因為恐慌,而是一種更深的、近乎窒息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怎麼會是顧言?
怎麼可能和他有關?
無數念頭如同爆炸的碎片在她腦中飛濺——是他嗎?
是他派人跟蹤爸爸?為什麼?他知道爸爸要出事?他參與了?還是說……
他隻是知情卻選擇了沉默?
他書房裡那個所謂的“朋友所贈”的袖扣,是真的隻是紀念品,還是……某種信物?或者是他與這家公司有關聯的證明?
恐懼、背叛、困惑、還有一絲不肯相信的掙紮,幾乎要將她撕裂。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薑清清強忍著才沒有乾嘔出聲。
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她女兒的父親,她內心深處或許還殘留著複雜情愫的男人……
竟然以這樣一種冰冷而詭異的方式,與這場可怕的失蹤案產生了聯係。
薑清清猛地伸手扶住桌沿,指甲用力摳進木頭,借助這細微的痛感強迫自己冷靜。
不,不能問他。
這個念頭尖銳地跳出來,帶著一種清醒的絕望。
他們之間的隔閡太深,過去的傷痕尚未愈合。
此刻的信任薄如蟬翼。
如果直接質問,隻會引發更大的衝突和戒備,很可能打草驚蛇,甚至徹底斷送找到父親的機會。
如果他無辜,她的懷疑是對他們本就脆弱關係的致命一擊。
如果他有牽連……那她的詢問無異於自投羅網。
空氣凝固,房間裡隻剩下她粗重的呼吸聲。
幾分鐘後,薑清清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的動蕩被一種極度壓抑的、冰冷的決絕取代。
她將ogo截圖保存到手機加密相冊,然後徹底刪除了和老陳的聊天記錄及視頻文件,甚至清空了電腦回收站。
她不能打給顧言。
但她必須查下去。
薑清清拿起手機,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但撥號的動作卻異常穩定。
電話打給了哥哥薑敬軒。
隻響了兩聲就被快速接起,那邊傳來薑敬軒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焦慮:
“清清?怎麼樣了?到酒店了嗎?有什麼發現?”
“哥。”薑清清的聲音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我拿到了一段處理過的監控視頻,有發現,跟蹤爸的那輛車,可能屬於一家海外安全顧問公司。”
她略去了ogo的具體形狀和顧言的關聯。
“安全顧問公司?”薑敬軒的聲音立刻繃緊:“哪一家?有什麼特征?我立刻托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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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誌是一個抽象的猛禽側影,細節還不清楚,視頻太模糊了。”
薑清清選擇性地透露,心臟因為隱瞞而揪緊:
“哥,你人脈廣,尤其在國際商務和……一些灰色領域,請你務必用最隱蔽、最可靠的方式,幫我查清楚這家公司的背景,它的客戶主要是誰,最近在國內,尤其是本地,有什麼活動。”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另外,哥,查的時候,絕對、絕對要避開任何可能與顧言相關的人脈和渠道,一點風聲都不能透到他那邊去。”
電話那頭的薑敬軒沉默了足足兩三秒。
“……清清?”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懷疑……顧言?這不可能吧?他有什麼理由……”
“我什麼都不知道,哥。”薑清清打斷他,聲音裡帶著一種疲憊卻堅定的防禦:“我隻想找到爸爸,在真相大白之前,我誰也不信,你幫我,用我們自己的方式查。”
薑敬軒在那頭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沉穩果斷,甚至帶上了一種保護妹妹和家庭時才有的狠厲:
“我明白了,交給我,你那邊一切小心,保持聯係,有任何不對勁,立刻告訴我!記住,你不是一個人。”
掛了電話,薑清清脫力般地坐在床邊。
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抽空了力氣的傀儡,冰冷的恐懼和孤獨感如潮水般湧來,幾乎將她淹沒。
窗外,古鎮的燈火溫柔閃爍,卻照不進她此刻冰冷而混亂的心。
那個熟悉的ogo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記憶裡,也燙在了她和顧言之間那本就搖搖欲墜的信任橋梁上。
橋梁之下,是深不見底的猜疑寒潭。
薑清清獨自一人站在懸崖邊,手握一條可能指向愛人的線索,卻不敢聲張,隻能將它緊緊攥在手心,哪怕它鋒利如刀,割得自己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