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著冒著煙的竹簽,獅妖對北方妖王的牌位行了一禮後,插入木質桌麵。此時王小飛明白,這頭妖獸竟然模仿人族的方式來敬奉妖王。
然而心中謎團更甚,妖類雖然對人類之物頗感興趣,卻輕蔑人類的文化。雨兒私自設立神位已屬異端,而這頭獅妖竟如此冷靜地焚燒竹簽、敬香膜拜,實在是怪異無比。
祭祀結束後,獅妖轉身來到王小飛身前。當王小飛琢磨獅妖接下來的意圖時,獅妖突然身體下沉,與他麵對麵,屈膝坐下。
“你覺得很意外?”獅妖聲音深厚沉穩,王者之風撲麵而來,他問道。
"什麼事?"王小飛凝視著獅妖魁梧的身軀,想到或許站著不如它坐著的高度,聽聞此問,不禁反問道。
“剛才我在效仿人類祭祀亡者。”獅妖指點著飄渺的青煙竹簽說道。
“哦...我想還好吧。但如果其他妖精看見,可能會大吃一驚的。”深思過後,王小飛誠實地答道。
令人驚訝的是,獅妖居然點頭應道:“是的,如果被其他族人發現,可能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那你為何還這樣做?”王小飛忽然對此產生好奇,朝著獅妖詢問。
獅妖停頓了一下,忽然放聲大笑道:“僅僅是因為我認為這樣做並無大礙。”隨後稍作停頓,接著說道:“一直以來,我覺得你們人類對於葬禮和祭祀的這種傳統挺有趣的。對我們妖族而言,死亡就意味著終結,無須多想。但你們卻不僅建造陵墓以示哀悼,還經常去祭奠,所以我始終不理解,對著一個木製的靈魂牌……”他指向北方妖王的靈位,又說:“以及那個土堆究竟有何意義。”
王小飛怎麼也未曾料想自己會和一隻妖怪共論哀悼之事。沉默了片刻後,見到獅妖目光期待地盯著他,等待回應,王小飛深思一番,認真地說:“人族有句俗話叫‘觸景生情’,指的是當我們看見一個物件,就會回憶起與之相關的故人。所以人們會在親人離世後建立靈位,並陪葬,祭祀是為了銘記逝去的人。”
“人都沒了,記他們還有什麼用?”獅妖顯得有點不解。
“這……”王小飛一時無言以對。他並不是那種長篇大論的人,對於獅妖的問題,令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表達。
思索良久,他緩緩地說:“我不善於言辭,但我明白,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親密的人際關係,他們活著時,生活在親朋的關愛中。去世後,消失於世間,然而在親友們心中永存。你看,就是這裡。”他說著手指了指胸口。
“所以,你們祭祀亡者的目的是為了讓他們永生在你心?”獅妖進一步追問。
“確切來說,這很難言明。這樣說也不完全錯吧。”王小飛略顯困擾地撓了撓腦袋,其實他自己也未真正探究過這一課題。
“哦……我覺得我懂了。”獅妖摸著下巴沉吟一番,最終這樣總結。
“你為什麼對這個問題這麼感興趣?”王小飛突然好奇地反問。
這一隻獅子妖怪與其外觀給他帶來的預期截然不同。深入交流之後,他發現這隻妖精的內心細膩且親近人,這對王小飛來說,還是首次碰上的對人世情感感興趣妖怪。
“嗬嗬,今天無意間想起了老朋友,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被情感驅動,想體驗下你們人的情感。”說完,妖魔又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北方妖王的靈位。
直到現在,人類與妖怪依然沒有相互提及身份,就像旅程中不期而遇的旅者一樣,他們悠然自得地交談起來。
越與這獅妖交談,他愈發察覺這家夥與其他妖怪有著本質的不同,然而具體差異在哪點,卻又難以說清,如果硬要概括,或許是見得很少有妖怪像這樣充滿探知欲、好奇心並熱衷思考。
就在此時,忽然門外遠處的嘈雜聲漸漸逼近,一個憤怒的聲音咆哮:“你也真是越來越不成話,那個人此刻是不是在爸的竹屋裡?”這嗓音的主人,是今天的初次會麵——小雨的兄長風吟。
小雨連忙解釋:“哥哥,飛哥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她的話未完就被風吟一聲斷喝:“彆說了!”他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他說,“為了這個人,你多次受了傷,差點喪命,你居然還站在他那一邊!當年就不該背著爸悄悄放你出去,你現在看看,哪有一點妖的模樣?我看是被那狡猾的家夥迷惑了心智!”
小蘭在一旁開口說:“哥哥,無論你怎麼說我都沒問題,可彆對飛哥動手傷害他……”然後,“啪”的一聲響起,緊跟著是巨石入水聲,像是風吟一時衝動,把湖邊的大石頭踢進了水裡,同時傳來冷冷的話:“哼!我這就去將他趕走,還要請妖皇將那女人的靈魂召喚回來,以後你馬上去修煉閉關,嚴禁你再踏出城牆一步。”
這讓王小飛感到頭疼無比。他明白為什麼風吟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此不佳:不僅因為對他這人類抱有敵意,更是視自己如小雨受傷害和變化的根本原因。
“可我還有些事要做……”小雨不情願地回答,試圖尋找理由。
“少找借口!有事情我會幫你做的!此次大會後立即閉關,懂嗎?”說到這裡,風吟忽然頓了一下,“哎?怎麼回事?”露出一絲疑惑。
旋即,狂烈的旋風靠近迅速。一眨眼功夫,風吟已站在竹屋門口。他看到確實在屋內的王小飛,頓時眼神中充斥著敵意,剛要張口,卻看見眼前坐著的那個獅妖,不禁麵色大變,毫不猶豫地跪下磕頭道:“您……您就是妖皇?”眼前這隻一直坐在對麵的獅妖,竟然就是統禦整個妖怪世界的最高領袖?
王小飛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但並非十分意外。從一開始接觸妖皇,他就明白這家夥定非池中之物,肯定是妖族裡有來曆的人物。
然而他沒想到,如此顯赫尊貴的妖皇居然一個人跑到這裡,還一本正經地問他關於祭祀死者的問題。看到風吟,妖皇眉宇輕皺,沉聲道:“起來吧。”得到指示後,風吟應道:“是。”站直後退到一旁,麵對妖皇的威嚴,他已經無法輕易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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