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的軍靴停在趙四麵前,他低頭瞥了一眼那灘爛肉般的淒慘傷勢。
“拖下去,治好他。”
聲音裡沒有半分情緒。
“是!”
兩個親兵一個激靈,幾乎是撲了上去,手忙腳亂地解開血淋淋的繩索,一人一邊架起昏死過去的趙四,逃也似的往醫官營帳狂奔。
王霸再沒看那灘爛肉一眼。
他轉過身,一步步走回高高的點將台。
隨著他的移動,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昨日茅廁裡沾染的、根本洗不掉的陳年惡臭,朝著軍陣撲麵而來。
前排的士兵喉結滾動,強行壓下胃裡翻江倒海的嘔吐感,雙腳卻像生了根,不敢挪動分毫。
他就那麼立在台上,背脊挺得筆直。
偌大的演武場,三千男兒,死寂一片。
風都停了。
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和每個人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釘在台上那道身影上,恐懼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每個人的喉嚨。
他,接下來要乾什麼?
寒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可那刺骨的寒意,卻沒一人察覺。
他們的骨髓,早已被另一種恐懼凍結。
如果說,蕭戰之前的屠殺和賞賜,是神魔的威嚴,離他們太遠。
那麼,王霸這二十鞭,就是抽在他們骨子裡的恐怖!
王霸是誰?
曾經一起喝酒吃肉,吹牛打屁的兄弟!
趙四是誰?
王霸最忠心的小弟!
現在呢?
說打就打,毫不留情!
鞭子抽在趙四身上,卻痛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裡。
這二十鞭,抽碎了他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抽斷了所有廉價的“袍澤情義”。
在“幽靈”部隊,沒有兄弟。
隻有服從。
隻有鐵律。
點將台上,張威的臉白得嚇人。
他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殺人……誅心……”
秦蒼從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
一瞬間,所有線索都在他腦中串聯,一副毒辣至極的畫卷轟然展開!
先提拔“巧手”,是告訴所有人,這裡唯才是舉!
再任命王霸,是告訴所有人,這裡不看資曆,隻看誰更狠,誰更忠!
最後,讓王霸親手斬斷自己的過去,也斬斷所有人對過去的幻想!
何其毒辣!何其高明!
這不是練兵。
這是在重塑一群人的靈魂!
秦蒼望向蕭戰。
那個男人始終麵帶微笑,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在他眼中隻是一場好戲。
秦蒼忽然覺得,蠻族,或許並不是大明最可怕的敵人。
眼前這個男人,才是。
王霸重新站在蕭戰身後,低著頭,一言不發。
蕭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誇獎一個做得很好的孩子。
然後,他走上前,對著下方三千名僵立的士兵,開了口。
“現在,還有人對王教官的任命,有意見嗎?”
“沒有!!!”
回應他的,是整齊劃一,裹挾著恐懼的嘶吼!
“很好。”蕭戰滿意地點頭,“王教官,你的兵,交給你了。”
說完,他真的退到一旁,將整個點將台,都讓給了王霸。
王霸走上前。
他看著下麵三千張熟悉的麵孔,腦子裡,全是昨天蕭戰對他說的話。
“蠢豬,就該待在豬圈裡。”
“有力氣,沒腦子,那是蠢豬!”
他吸了口氣,用沙啞的聲音,發出了成為總教官的第一道命令。
“全體都有!拿起你們的‘幽靈之牙’!”
“嘩啦!”
三千士兵,動作整齊劃一,拿起了武器。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心裡不服。”
王霸的聲音在演武場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