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誌堂的天井裡,炊煙裹挾著香灰打了個旋。
雕花槅扇將正午的陽光切成金絲,斜斜落在青磚地上。夏禹垂眼數著磚縫,第二十三塊磚的裂紋蜿蜒成八卦紋樣,忽然後頸漫上溫熱的呼吸。
她發間的薄荷香混著祠堂陳年的樟腦味,絲絲縷縷滲進耳蝸:“數到第九十九塊時,記得回頭看我”。
“彆鬨”。夏禹往前半步,唐清淺蔥白指尖劃過他脖頸,在喉結處輕輕一點,低聲道:“你猜你的熙然姐現在是不是在偷看”?
“熙然姐”?
夏禹開口,餘光掃過褪色的朱漆立柱。
供桌後杏黃帷幔突然簌簌晃動,柳熙然從太湖石假山後探出頭,馬尾辮沾著蛛網。
“欸欸欸?怎麼了”?
“你去那做什麼”?
夏禹伸手將柳熙然馬尾辮上的蛛網拍掉,柳熙然也任由他動作。
“我剛才看到有個攝像頭對著這裡,好奇後麵有沒有視角盲區”。
“結果呢”。
“後麵也有個攝像頭”。
“怎麼,看上人家祠堂什麼了”?
“無聊嘛,隨便看看,導遊在這裡嘚不嘚不說個不停,這裡我不感興趣”。
小妮子又往彆處走。
唐清淺輕笑出聲。
“封建禮教管活人,現代科技管死人,你說我們該怕哪個”?她突然捏住他耳垂。
沒等回答,她已旋身退開三步,發梢掠過廊下懸著的銅鈴。
“我餓了”。
柳熙然又走回來。
“那在附近找口飯吃?嘗嘗導遊說的臭鱖魚?”。
姊妹倆都無意見,跟著夏禹左拐右拐,進了個巷子。
“你什麼時候打聽的飯店“?柳熙然狐疑地問道。分明三人始終同行,可少年總能從市井喧囂中打撈出秘徑,就像他總能輕易看穿自己。
“走路上聽街邊的居民閒扯時注意到的,本地人都吃的飯店,應該差不到哪裡去”。
唐清淺看著對方,自從自己確定心意後,重新審視了一遍夏禹。
實話實說,自己找不到他的缺點。
對自己了解,興趣相合,唯一的問題就是對誰都好..
不過..現在是那個顧雪要考慮的問題。
木樓梯在柳熙然腳下吱呀作響,二樓臨窗方桌還留著前客的茶漬。她搶先坐在夏禹左側,青瓷茶碗磕在木紋上的脆響驚飛了窗外烏桕樹上的麻雀。
“我坐這,能看到天井”。柳熙然坐下還辯解道。
唐清淺默不作聲的坐在夏禹另一側。
“三位嘗嘗明前毛峰”?
穿藍印花布的服務員拎著長嘴銅壺,琥珀色茶湯在空中劃出弧線。唐清淺托腮看著茶水漫過碗底鬆針,突然伸出食指在桌下輕撓夏禹膝蓋。
“聽說喝交杯酒要手腕相纏,不知道這交杯茶...”
“少來,我和熙然姐都沒聽過交杯茶”。
柳熙然紅著臉抿茶,沒有搭腔。
“鱖魚要清蒸還是紅燒”?
夏禹翻開菜單,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
“你傷口沒好,清蒸吧”。
柳熙然剛開口,唐清淺卻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要不還是紅燒吧,不加辣就可以”。
“畢竟平淡的生活有點刺激也挺有趣的,你說呢”?
唐清淺難得笑了笑。
姊妹倆看向自己。
“熙然姐想吃什麼口味的”?
柳熙然覺得夏禹今天很怪,平常叫自己都是“柳熙然”,或是“你”。
很少像是這樣頻繁的叫自己“熙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