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在航站樓自助值機機前蜷起手指,新結痂的傷口在空氣中發癢。
那團暗紅色痂痕宛如海底的畸形珊瑚。背後紗布隨著彎腰動作摩擦衣料,
也許露出紗布還能賣賣慘?
夏禹將這個卑劣的想法甩出去。
機器聲尖銳地劃破寂靜,打印機吐出的登機牌還帶著滾軸餘溫。他盯著行李托運帶上蠕動的行李箱思考。
用手掌壓住值機台邊緣,不鏽鋼的涼意滲入痂痕。
手機在掌心震動出蜂鳴,顧雪母親的號碼在屏幕上漾開波紋。
“嗯?怎麼來京城了”?
鄭娟的聲音裹著油鍋爆裂的滋啦聲傳來,背景裡有瓷勺刮過砂鍋底的清響。
“顧雪今天在家嗎?”
油鍋聲戛然而止。
“小雪有課,一會兒吃完午飯就去”。
拖鞋摩擦地磚的細碎聲響由近及遠,像是鄭娟退進廚房深處。
“你們年輕人現在流行搞突襲”?
玻璃幕牆外有班飛機掠過,轟鳴聲碾過兩人之間的沉默。
夏禹無意識摳弄著登機牌邊緣,紙質纖維在指腹卷起細小毛刺。
值機員突然高聲提醒托運截止時間,他踉蹌著推行李時,聽見聽筒裡傳來鄭娟壓低嗓音的歎息。
“她這兩天盯著電腦能看一整天”。
行李箱滾輪卡進地磚接縫,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以往會高興的期待明天,但是這兩天我沒看到小雪平常的笑意了”。鄭娟擰開水龍頭的嘩啦聲裡混著陶瓷碰撞的脆響,“前天我起夜,還看見她坐在飄窗上數對麵大廈的燈光”。
“小夏你實話實說,是不是這兩天和小雪鬨矛盾了”?
“是我的錯”。
鄭娟的沉默像是有了重量。
“小雪今天是最後一節課,兩節連堂,大概要六點鐘才能結束”。
“我應該能趕上,我最遲四點鐘應該就能到京城機場”。
“我今晚要加班,十來點才能回來,家裡應該沒人”。
夏禹聽懂了鄭娟的暗示,主動留給自己和顧雪相處的空間。
“謝謝阿姨”。
“阿姨能理解你們年輕人有矛盾,但是..”
“等太久的人容易衝動”。菜刀剁在案板上的節奏突然加重,“衝動又容易後悔,這是阿姨活過半輩子才明白的事”。
“好”。
“至於其他...”刀刃懸在半空,“我哪有立場要求你什麼”。
“隻要是顧雪的事,您永遠有資格”。
鄭娟忍不住笑出來,心裡輕鬆少許。
瞥見女兒從臥室飄出的身影,像片被秋風卷落的銀杏葉。
“那就這樣吧,阿姨隻能幫到這了”。
聽到那邊的應聲,鄭娟主動將電話掛斷。
“午飯吃這些可以嗎”?
鄭娟用木勺攪動皮蛋粥,鑄鐵鍋沿凝結的水珠墜入火苗,炸開細小的星芒。
顧雪垂眸盯著粥麵浮動的油花,睫毛在瓷碗邊緣投下柵欄狀的陰影。
“好,謝謝媽媽”。
“晚上課程結束後要媽媽來接嗎”?
“不用啦”。
“放學了在教室等一等,我看看有沒有時間,我來接你”。
“我在附近吃口飯就..”
“等待確實煎熬,但小雪願意等等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