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鐵站出來時,夜色已濃如硯墨,顧雪看著少年挺拔的背影切開路燈的光暈。居民樓的感應燈次第亮起,像是為他們鋪就一條星毯。
“等下”。
夏禹輕聲說道。
小妮子抱著袋子順著夏禹的動作低頭。
夏禹彎腰將顧雪鬆散的鞋帶係上。
“鞋帶鬆了都沒注意到?也不怕栽倒..”
無奈的點了點顧雪的額頭。
“一直在看你哪來的時間低頭”?
小妮子不滿的反駁道,卻任由夏禹動作。
門鎖哢嗒輕響,夏禹讓顧雪先進去。
“那我準備做飯嘍”?
“我過來幫忙”。
夜晚的潮氣漫進紗窗時,夏禹正將碎花圍裙的係帶繞到腰後。鄭娟的舊圍裙被蒸騰出些許皂角香,暗紫牽牛花紋沿著他勁瘦的腰線蜿蜒,倒像是給水墨畫題了首俳句。
顧雪用肩胛抵著冰箱門,看少年睫毛在暮色裡垂落成簾——他剖開牛肋排的刀尖正懸著半滴血珠,將墜未墜地映著西窗斜陽。
“眼神鼓勵也算是幫忙”?
夏禹感覺自己被注視著做飯怎麼樣都不自在,砧板上的肋排已綻成紅珊瑚枝。刀鋒遊走時他肩胛微微聳動,圍裙係帶在腰窩處打了個活結,隨動作滑開半寸。
“來啦,怎麼弄”?
顧雪湊過來,又幫夏禹有些滑落的圍裙係上。
“家裡有開水嗎?再倒一些冷水放鍋裡,用溫水給銀耳泡開”。
“再等十來分鐘就能撕銀耳了,不過現在,先處理這個肋排”。
肋排在熱油裡綻出細密金邊,滋滋作響中,香味在這片空間彌漫。
翻麵時夏禹示意顧雪撕碎銀耳。
“要撕成小朵”。夏禹捏起半片銀耳示範,指節曲起時帶起細小的光弧。薄如蟬翼的菌傘在他掌心碎裂,簌簌跌進瓷碗,像是揉皺的月光箋。
顧雪虛攏五指作勢撕扯:“不會”。
“這樣”。夏禹又拈起一片,菌絲在指尖牽出銀亮弧線。
“沒看懂”。顧雪歪頭,發梢掃過夏禹手背。廚房忽然漫起奇異的寂靜,隻有砂鍋在灶上咕嘟咕嘟吐著氣泡,將枸杞染成瑪瑙色。
“那我自己來...”
“不會手把手教我啊”。
顧雪真是服了,自己都暗示的這麼明顯了。
夏禹被氣笑,抓起顧雪的小手。
“古人說美人燈下看花”,他聲線裹著水汽,“你是燈下看人撕銀耳”。
顧雪得意的哼哼兩聲。
砂鍋在灶台上哼起小調時,廚房已釀滿琥珀色的光。夏禹握刀的手背浮起青絡,薑絲在他指間化作半透明的弦月。顧雪凝視他顫動的睫毛,突然理解古人為何要用“裁雲”形容刀工——那些細雪般的銀耳碎落在瓷碗裡,分明是揉碎的月光。
“看你做飯真是一種享受”。
顧雪誇獎道。
“那我再表演一下?還想看什麼”?
“我餓了,想吃飯”。
顧雪詫異的發覺自己久違的又有了胃口。
“我幫我媽做飯的時候,我媽就會叨一塊肉喂給我讓我拿拿味道”。
“後來我自己學著做飯,才知道一般調味料放的保守,味道都不會差的”。
夏禹笑著喂給顧雪。
肋排裹著焦糖色在鍋中翻滾,脆骨咬開時爆開的鮮甜漫過味蕾,少年的笑帶著溫和。
“但是第一口,總歸是不一樣的”。
夏禹突然頓了頓,想起謝夭夭。
顧雪傾身,抱住夏禹。
“好吃”。
“那就好”。
夏禹笑笑。
晚飯做的簡單卻不隨意,兩人安靜的坐在一起分享晚餐。
甚至連客廳的燈都沒開,廚房溫潤的光芒將氛圍照的靜謐。
“吃的好飽..”
顧雪靠在夏禹肩頭。
“醫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