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青磚牆頭時,夏禹輕轉方向駛進窄巷。
輪胎碾過青石板的悶響驚起簷角麻雀,撲棱棱的羽翼掠過爬滿淩霄花的院牆,銅門環在熹微中泛著溫潤的光。
“奶奶早上好”。
夏禹駐足端詳這座被歲月浸透的宅子:褪色的雕花窗欞上還貼著去年的窗花,晾衣繩懸著靛藍色的粗布圍裙,西牆根擺著夭夭種的貼梗海棠花——胭脂紅的花瓣凝著晨露,在牆角開得恣意又寂靜。
“我就知道小夏要來”。老人摘下的老花鏡,咳嗽兩聲又笑道,“難怪今早有人特意換了三回衣裳,在院子裡兜了七八個圈——”
“奶奶”!謝夭夭撲到藤編搖椅前,發間銀鈴亂顫。晨光勾勒出她發紅的耳尖,像半透明的瑪瑙,“我、我就是想看看海棠有沒有長蟲...”
眼鏡在蒼老指間頓了頓,“抹護手霜了”?
“抹了...”細白手指乖乖攤開,曾經磨出的薄繭已化作柔軟紋路。桃花香在晨風裡散開。
“之前不是還騙小夏說護手霜有問題”?
老人忽然傾身,布滿褶皺的指尖輕點少女鼻尖。
“哎呀”!謝夭夭把發燙的臉埋進奶奶膝頭,聲音悶在老人懷裡,“還不是因為...”尾音消融在彼此會心的沉默中,簷角風鈴叮咚,驚落海棠花瓣三兩片。
“下次彆再混著其他護膚品一起用了,用完了我再買就好”。
夏禹無奈地笑笑,當時謝夭夭和自己說護手霜有問題時還以為是變質之類的問題,不過是小妮子節省,又混了些其他味道不重的護膚品,勉強繼續用而已。
“可是其他的還沒用完..”
“不影響我給夭夭買新的呀”。
夏禹揉了揉少女發頂。
“小夏該去看分班了吧”?
奶奶看著兩人在自己身旁閒聊,開口問道。
“奶奶這都知道”?
“夭夭告訴我的,當時小臉耷拉著..”
“奶奶”!
謝夭夭實在是受不了兩人的聊天,一溜煙地跑去客廳倒水。
“後日看完分班去班級領軍訓服,我記得軍訓好像還要晨跑跑操..”
夏禹用指節叩著藤椅扶手歎氣,淮州一中優秀的升學率不是平白無故,確確實實是以嚴格的教學紀律而聞名。
“有這份心就好”。
老人眼角的皺紋隨著笑意層層疊起,自打去年夏禹敲響這家藏在巷子裡的小家,這寂寥了這麼久院落便落滿年輕的光斑——簷下多了手作風鈴,西牆藤本月季叢裡藏著哪一天閒聊時落下的橘子汽水瓶蓋。
就連纏繞了這麼久的藥膳砂鍋味道,也開始飄出巧克力與蛋糕的焦香。
原本隻會坐在庭院裡等待著四季變換的夭夭,情緒變得愈發多彩。有了更多孩子氣的一麵,這才是這個歲數應該有的模樣。
“小雪什麼時候回京城”?
“最遲到下個周,顧雪說走之前再來看看您”。
“顧雪姐這就要走了”?
謝夭夭端著兩杯水出來問道,夏禹接過自己的青瓷杯。
很早之前夏禹就在這個家裡有了個屬於自己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