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淮州,才發現一滴雨都沒掉。
夏禹先回家和爺爺奶奶打聲招呼,又拿出手機給所有人都報了平安,時間不湊巧,隻有老爸接了電話。
聽說法老媽似乎在唐婉容那裡,剩下的消息都沒有回音。
電動車依舊被謝夭夭很細心地用防塵布罩好。
暮色剛剛漫上淮州的街巷,空氣裡還浮動著白日未散的薄寒。夏禹卻先去了彩虹坊,一方麵是想和林琳“敘敘舊”,順帶打探一下有沒有錢奶奶的消息。
另一方麵...就是接小姑娘放學時帶點糕點。
“歡迎光臨..”
溫婉的女聲響起,陳菲兒正低頭看書,烏發間那抹碧綠發簪隨著抬頭的動作輕晃。目光相接的刹那,夏禹腳步猛地頓住,臉上掠過一絲清晰的錯愕。
“喲..”陳菲兒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眼底是洞悉的了然,“這是從京城榮歸故裡了”?
夏禹眼神迅速沉澱,恢複成一潭深水。他麵上波瀾不驚,極其自然地後退半步,聲音平淡無波:“不好意思,走錯了”。仿佛真的隻是誤入。
“錢姨在嚴州哦..”陳菲兒不緊不慢地拋出一句,尾音像鉤子。
夏禹已經半轉的身體僵了一瞬,隨即無比絲滑地轉了回來,若無其事地邁入店內,目光開始流連於玻璃展櫃裡的各色甜點。
“不是走錯了麼”?陳菲兒托著腮,笑意盈盈,像在欣賞一出有趣的小戲。
“買蛋糕給夭夭”。夏禹答得乾脆,視線落在一塊淋著巧克力醬的慕斯上,指尖卻在櫃台上輕點了一下。
“噗嗤——”陳菲兒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個年輕人,這麼久不見,聊天的本事倒是見長。她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著夏禹在店裡踱步,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瞅瞅那個,像是在進行一場極其認真的市場調研。
“聽這位顧客說,你要帶蛋糕給夭夭…”陳菲兒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好奇,故意拖長了調子,“夭夭…是你的什麼人呀”?
夏禹挑選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頓。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才吐出兩個字:“妹妹”。
“哦~妹妹啊。”陳菲兒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指尖優雅地指向左下角,“那我推薦這款藍莓蛋糕,清甜不膩,小孩子都特彆喜歡呢”。
“小孩子”三個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
“沒有琳姐的藍莓蛋撻”?夏禹終於側過頭,目光平靜地迎上她。
陳菲兒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人家林店長可是有自己正經營生的,做甜點嘛…不過是閒情逸致的小消遣罷了”。
映著暖黃的燈光,也映著她眼中那抹看穿一切的了然與促狹。
“真是遺憾”,夏禹神色依舊波瀾不驚,語調平緩得像在陳述天氣,“夭夭就認琳姐那手藍莓蛋糕的味道。看來…隻能下次帶她去蘇州嘗嘗了”。他話鋒輕巧,卻精準地拋出了“蘇州”這個關鍵信息。
陳菲兒唇角的弧度瞬間凝滯了一瞬,隨即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這小子,京城回來,翅膀是真硬了,連林琳的去向都摸得一清二楚,還反過來將了她一軍。
分明是暗示自己就算她不說話,自然也有方法接觸到消息。
“不考慮陳店長的藍莓蛋糕”?她微微揚起下巴,試圖找回主動權,語氣裡帶上了點刻意的挑釁。
夏禹微微歪頭,眼神裡帶著點無辜的探究,“應該能品嘗出差彆吧”?
他這話問得誠懇,卻像根小刺,精準地紮在了甜點師的自尊心上。
“你小子…”陳菲兒終於沒繃住,一個優雅的白眼翻得毫不客氣,泄露出些許氣惱。“行,算你狠!夭夭不知道我回來了,琳姐昨晚走的,滿意了”?
她沒好氣地甩出信息,算是認了這小小的交鋒失利。
夏禹幾不可察地呼了口氣,和陳菲兒兜兜轉轉打機鋒這麼久,總算撬開了一點有用的縫隙。
“菲兒姐怎麼回來了”?他順勢追問,語氣放得緩和了些,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心,“不是說…去找一款老蜂蜜了嗎”?
他複述著她之前的理由,目光卻帶著詢問。
陳菲兒收斂了剛才那點小情緒,重新掛上那抹慣常的、帶著點距離感的微笑:“去找了。不過…謝雲峰那小子,動作更快”。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下桌麵,“他去對麵了。”
“對麵?”夏禹眉峰微蹙,一時沒反應過來。
“河對岸”,陳菲兒的聲音沉了幾分,帶著點複雜,“那邊…說是有點他父母當年的線索。他打聽到些東西,之前在公司位置混得還行,直接過去了”。
她輕歎一聲,不知是佩服還是無奈。
夏禹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太陽穴突突地跳。他抬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那點鎮定終於被這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砸開一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