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聖誕節,空氣裡都仿佛糅雜著一種喧囂的暖意。
街道兩旁櫥窗流光溢彩,巨大的霓虹馴鹿在樓宇間閃耀,連行道樹都披掛著細密的彩燈,與淮州那素淡得幾乎不見痕跡的節日氛圍截然不同,透著一種近乎鋪張的熱鬨。
一路車程順利,夏禹抵達京城四中時,已用電話向老陳報了平安。證件齊全,門衛查驗得也利索,並未多耽擱。
他拖著行李箱,熟門熟路地朝著那座熟悉的明德樓走去。
實驗室的門虛掩著,透出裡麵白熾燈光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化學試劑氣味。夏禹停下腳步,抬手,指節在門板上輕叩。
“李老師”。他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去,平穩而清晰。
“嗯?來了”?實驗台前,李老師聞聲回頭。
她穿著整潔的白大褂,鼻梁上架著眼鏡,鏡片後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專注而平靜,看到門口的夏禹,並無太多意外。
“嗯”,夏禹應道,目光掃過實驗台上林立的器皿和閃爍的儀器屏幕,“現在就開始實驗嗎”?
他詢問著下一步的安排。
“不急”,李老師搖搖頭,注意力很快又落回手中那支正小心傾斜著角度的試管,裡麵某種淡藍色的液體正沿著管壁緩緩流動。
“你正好先幫我處理一下這幾組積壓的數據,順便跟一下最近的實驗進度”。
她動作不停,語氣帶著一絲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對效率的直白要求。
“平常我這邊課多,實驗室就我一個人盯著,進度難免拖遝。明天...”
她頓了頓,終於將試管穩妥地放回架子上,側過身,目光落在夏禹身上,言簡意賅地預告了接下來的日程,“你可得跟我在這兒泡一整天了”。
夏禹應了一聲,將行李箱放在外麵,脫下略顯厚重的外套,將自己身上的掛飾利落地收好。
隻穿著裡麵那件柔軟的煙粉色羊毛開衫——在京城暖氣充足的實驗室裡倒是正好。
換上實驗用的白大褂,他徑直走向李老師指定的電腦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實驗數據和波形圖。
夏禹拉過椅子坐下,指尖輕觸鼠標,目光迅速而專注地掃過屏幕。
實驗室裡隻剩下儀器運行時低沉的嗡鳴、李老師偶爾操作器皿的輕微碰撞聲,以及夏禹敲擊鍵盤時發出的、節奏穩定而快速的噠噠聲。
偶爾遇到需要確認的參數,他會側身低聲詢問李老師一兩個關鍵問題,得到簡潔的答複後繼續工作。
時間在鍵盤的敲擊和屏幕光標的移動中悄然流逝。
臨近中午,窗外隱約傳來教學樓方向的喧鬨聲,像潮水般由遠及近。
李老師放下手中的移液槍,看了一眼腕表,又看了看依舊專注地盯著屏幕的夏禹。
“行了,數據不差這一會兒”,李老師的聲音打破了實驗室的靜謐,帶著一絲結束工作的鬆弛,“先去吃飯。下午再弄”。
“好”。
夏禹從工作狀態中抽離,指尖在鍵盤上懸停片刻,才緩緩按下保存鍵。
他利落地關掉分析軟件,起身整理了一下桌麵。又重新換上羽絨服。
他拎起隨身的小包,對李老師微微點頭示意,便轉身走出了實驗室。
夏禹腳步頓了頓,看了眼懷表上的時間。
還沒到放學的時間,不過看這群稀落的學生,大概是體育課剛剛結束,喧鬨也是他們發出來的。
熟稔地走去主教學樓略顯擁擠的樓梯間,徑直上了三樓。
鈴聲剛好響起,走廊裡學生更多了,三五成群,喧鬨著湧向樓梯口。夏禹逆著人流,貼著牆邊,目標明確地走向走廊儘頭那個熟悉的教室後門。
一班後門虛掩著。夏禹在門邊停下腳步,身形自然地隱在門框的陰影裡,目光安靜地投向教室內。
講台上似乎還有老師在總結著什麼,大部分學生已經收拾好書包,按捺不住地探頭探腦。
他的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精準地落在前排的座位上。
顧雪正微微側著頭,似乎還在認真聽著講台上的老師說話,在午間斜射進來的陽光下顯得柔和而專注。
她纖長的手指把玩著一支筆,旁邊的吳慧慧還在側頭試圖和她聊些什麼。
“顧雪,顧雪!一會兒去哪個食堂”?吳慧慧像是往常那般和自己這個沉靜的同桌閒聊。
自己同桌哪哪都好,性格溫和,做事沉穩,除了不愛說話基本沒有缺點。
“我..”顧雪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後門的方向——這是她今天上午第幾次看過去了?連自己都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