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醒來時,夏禹隻覺得意識像沉在深水中的船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慢地向上牽引。
最先複蘇的是嗅覺,鼻翼間縈繞著一種混合的氣息——是顧雪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混合著謝夭夭帶著點奶甜味的馨香體息。
嗯...還有混著謝夭夭的...
哦對,昨晚謝夭夭和顧雪睡在一起,有這個小姑娘的味道也很正常..
一晚上就有謝夭夭的味道了?
他下意識地想翻個身,舒展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四肢。然而,身體剛微微一動,一種奇異的束縛感和溫熱的觸感立刻從兩側傳來,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夏禹猛地睜開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中急速適應。
冷汗瞬間沿著脊椎滑下。
不是夢。
顧雪睡在他的左側,側身麵向他,烏黑的長發鋪散在枕上,幾縷發絲甚至拂過他的頸窩,帶來細微的癢意。她呼吸均勻悠長,一隻手無意識地搭在他的小臂上,睡顏沉靜。
夏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扭動脖子,視線轉向右側。謝夭夭蜷縮著,像隻尋求庇護的小動物,半邊臉頰幾乎貼著他的胳膊,一隻小手鬆鬆地攥著他的袖口。她睡得很熟,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呼吸清淺。
兩人都沉睡著,將他圍在中間。
夏禹整個人都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隻有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邊轟鳴。他小心翼翼地轉動眼珠,視線越過顧雪的肩膀投向窗外。深藍色的天幕上,幾顆寥落的星辰還在固執地閃爍著,天際透著一線極其微弱的、近乎於無的灰白。
這是臨近傍晚..還是臨近清晨?
但考慮到兩個姑娘還在熟睡...
一個荒謬又驚悚的念頭狠狠撞進腦海:他該不會...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發冷,又帶著一種宿醉未消的眩暈感。他記得自己是在冬日的下午被顧雪和夭夭“押送”回家的,怎麼醒來竟是這般光景?中間那漫長的夜晚呢?他是怎麼躺下的?她們又怎麼會...睡在這裡?
無數疑問翻騰,卻不敢有絲毫動作驚醒身邊人。他屏住呼吸,像拆解一枚極度精密的炸彈,開始嘗試將自己從這溫柔陷阱中解脫出來。
先是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移動被顧雪壓住的小臂。肌肉繃緊到酸痛,每一個微小的位移都伴隨著巨大的心理壓力。顧雪似乎感覺到了動靜,無意識地蹙了下秀氣的眉頭,發出一聲模糊的鼻音:“嗯...”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萬幸,那蹙起的眉頭很快舒展開,她隻是側了側頭,更深地埋進他的頸窩裡,呼吸重新變得平穩綿長。
夏禹這下不敢動了。
身旁的顧雪卻像被什麼感應到了,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那雙平日裡清澈沉靜的眼眸,此刻蒙著一層惺忪的睡霧,帶著初醒的茫然看向他。
“...幾點了”?她的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濃的睡意,像含著一塊溫軟的。卻放開了夏禹的手臂。
夏禹的心又是一跳,立刻摸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間裡顯得有些刺眼。
“淩晨五點半”。他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回答。
“哦...”顧雪含糊地應了一聲,眼皮沉重地垂落下去,似乎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是下意識地朝他這邊又靠攏了一點,臉頰蹭了蹭枕頭,含糊地叮囑了一句“你再睡會兒...”
隨即呼吸再次變得悠長均勻,沉入了夢鄉。
謝夭夭攥著他袖口的小手力氣不大,他極其輕柔地、一點點掰開那細小的手指。小姑娘在睡夢中似乎不滿地嘟囔了一聲什麼,小腦袋蹭了蹭枕頭,但沒有醒來。
夏禹終於成功地將自己從兩人之間“剝離”了出來。
夏禹看著顧雪毫無防備的睡顏,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歉意和慶幸。他靜靜地坐了幾秒,確認她真的又睡著了,才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準備下床。